天没有亮，四周静悄悄的，叶芽许久没有起来过这么早了，打着手电，把整张脸埋进围巾里头这才好受一些。刚刚从大院坝下去，还没有到小河沟跟前就瞧见对面田坎上一道光亮朝小河沟这边走来。虽然想到有可能是冯锦倾，但是黑天里突然来了这么一道光叶芽心里还是惊了一下。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等会儿再走，那团手电光已经到了河沟跟前，还朝她这边照了照：“咳咳，芽芽，是你吗？”

叶芽轻轻嘘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加快步子跟了上去。冯锦倾看着一点点移到自己面前来的手电光心头一片火热，他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一点都不冷。主动将叶芽让在前面，想了想跟叶芽说起生意上的事情。手电的光不算太亮，却也足以将前面的身影看清楚。叶芽穿了一件红色的袄子，脖子里缠着一条微微有些发黄的围巾，连耳朵都包在里头，只留下一个头顶和两条麻花辫。“石头哥，你咋突然想起卖年货了？”

冯锦倾听见她的声音将抛锚的心思收了回来：“没啥干，总不能在屋里闲着，那天你卖菜，我转了转，这腊月间人挺多的。而且腊月间事情也多，我想了一下就去县里批发市场批发了些瓜子水果糖回来，吃的东西总归好卖一些。平时舍不得，过年总要置办一些。”

叶芽步子微微顿了顿，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些街上商店里头都有卖的，也不知道好卖不好卖。”

“试试就知道，我拿货拿的少，好不好先试一下。不好就便宜处理了，也折不了钱，好了的话明天就去县城多进点货回来。就是辛苦你了，要起早贪黑的跟我跑。”

叶芽边走边道：“辛苦啥，反正在家也不是闲着，你不是开了工钱吗？”

冯锦倾笑笑没有说话，他这会儿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从现在到过年还有十来天，一想到这十几天一天到晚都能看见叶芽芽，他就开心的不得了。挣钱什么的虽然也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他能跟叶芽芽光明正大的呆一块。从叶家沟穿过金华江到公路上有差不多一里多路，平时要走老半天，今天就跟还没有咋走似的就到跟前了。天也有一点点亮了。但是公路上远远看着别说是人，一辆经过的车也没有。“石头哥，太早了，哪有车去镇上啊？”

“不急，车昨天联系好了的，说的就是这个点，我们先去杨建民家，我进的货放在他们那边了。”

杨建民？叶芽听着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又记不起来。跟着冯锦倾上了公路就直接把手电关了，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他停在了公路边上一座瓦房院子跟前。天还早的很，这院子里的灯却已经亮了，屋子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两个人把东西在往门外头搬。一道声音还在嚷嚷：“搞快些，都几点了。”

说完人就出了屋怀里抱着一个蛇皮口袋，看着不轻。叶芽瞧着那人跟冯锦倾差不多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没有理发了。跟冯锦倾打了个招呼：“石头娃来了，赶快把东西搬出来，我幺老子已经来过一趟了，等下就把车开过来了。”

冯锦倾点头，跟出屋的杨国宝打了个招呼：“表叔，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国宝帮忙搬着口袋往外走：“麻烦啥，能干是好事。”

尤其是还能带着自家那活先人一起。挣钱不挣钱的他都没有指望，最起码是干正事。冯锦倾进去搬货，叶芽也忙跟了过去。“等会儿，这个你别动，重的很，你搬不起。”

杨建民已经回头来了，站在外头打量叶芽，那个眼神似笑非笑的看得叶芽头皮发麻。“石头娃，你这是拐的谁家的小妹妹，挺好看的。”

冯锦倾抱着蛇皮口袋出门就虚晃给了他一脚：“废话多，干活，干完了再说话。”

杨建民拖着大拖鞋应了一声，吊儿郎当的看着叶芽：“漂亮妹妹让开哈，在边上耍，等哥哥忙完了再找你说话。”

叶芽磨牙，干脆走的远远的，不干活也不想搭理这么一个流里流气的人。冯锦倾进的货不多，但是种类多，加起来零零总总也好大一堆。还拿了三个筛子，四条高脚长板凳。刚刚搬完东西，一辆红皮三轮车就过来了。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军大衣，带着火车头帽子的杨怀林哈着热气跳下车。“建民娃，搞好了吧？”

“好了好了。”

杨建民换完鞋，把大拖鞋往堂屋里一甩，跑到路边上：“幺爸，都在这里，这些东西，加我们三个人。装得下吧？”

“装不下，装不下也得装，万一装不下你跟老子坐前头。”

说完，伸手就搭手帮着把口袋往车里头扔，等装好，坐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三个人上了车，冯锦倾让叶芽坐里面：“外面风太大了。”

杨建民龇牙嘿嘿笑：“石头娃，重色轻友啊，外头风大，咋不见你给我挡一下？”

这下冯锦倾实打实的踢了他一脚：“不说话莫人拿你当哑巴。”

杨建民瞪眼：“啥意思，注意形象啊，今天打兄弟，回头就得打媳妇了。”

说着就看着叶芽：“看到了吧，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别叫他哄了。”

说完无视冯锦倾阴沉的脸，靠在车栏杆上道：“喂，石头娃，这谁家女子，我咋没有见过。”

冯锦倾抬了抬眼皮：“我们对面的，叶建洪家。你别乱说，邻居，我喊过来帮忙的。”

“叶建洪？就是家里有对双胞胎那家？”

说完好奇的看着叶芽：“哎，你是老大还是老二，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冯锦倾抿了抿嘴：“小学的时候你没见过？记性叫狗吃了吧？这是叶芽芽，老二。”

“小学离现在多少年，记得个鬼哦！再说，都长变样了好吧！石头娃，这天寒地冻的你不止折腾我还折腾小妹妹，你太不是玩意了。”

一旁的叶芽始终没有吭声，抱着脸蜷成一坨，这个汽油味道太难闻了，熏的人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