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易洛这么一说,林九这才想起来她这舞跳的发簪都掉了一支,连忙想要回头去找。但易洛拉着她并不放手,还道:“放心吧,我已经丫鬟去找了,就那么大一点儿地方,不怕丢的。”
林九怕拉拉扯扯之间易洛又受伤,只得叮嘱道:“那你一定要让她们找到,那簪子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没问题。”
易洛一口答应下来。进了屋,她便要给林九重新梳妆打扮,林九有心想要知道城主府的事情,便任由她动作。谈话间,林九知道了老城主已经不大管事了,如今主要是少城主打理城中内外的大部分事物。易洛一面让丫鬟给她整理衣裙,一面道:“少城主是幼子,原本他的两个哥哥是应该不服的,但老城主说他才学出众,堪配城主之位,不过依我看,什么才学出众,恐怕是母族出众吧。”
林九听她这话不由问道:“你讨厌少城主,你同他认识?”
“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几面罢了,原本我七姐是应该嫁给他的,可他一当上少城主,就退了这门亲事。”
易洛说完撇撇嘴。林九奇怪道:“你们人……退亲不向来是家中长辈决定么?这难道不是老城主的意思么?”
易洛鄙夷地摇摇头:“若他执意求娶,老城主应该不会逼他退亲的,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心里有别的想头,可惜我七姐如今十八了,却还嫁不得人。”
她看着屏风后面林九的身形影影绰绰,不禁问道:“还没穿好么?我可没拿什么太复杂的样式。”
那边的丫鬟连忙回道:“好了,好了。”
说着就带林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易洛早知林九必然是穿什么都好看,但也没想到能这般好看,随着她的步伐动作,那衣裙似乎都变成了仙子的霓裳羽衣,放到成衣铺子里去卖,定能走个高价。可惜丫鬟虽为她梳了个百合髻,但上面没戴什么装饰之物,让她像个被贬谪下凡的仙子一般。易洛坐看右看,仍不能忍受这一点瑕疵,于是对丫鬟道:“去把那些钗环都拿过来,要换索性换上全套。”
林九看看镜子中的自己,觉得也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由对易洛道:“我觉得剩下的衣裙都不必换了,看起来都差不多,而且不是说贺寿时大家穿的衣服都一样么?”
“是差不多,但不是我想看么?“易洛笑嘻嘻地走到镜子边,然后又问易鸢道:”姐姐,你想看吗?”
易鸢一直坐在屋中,但她素来内向不爱说话,闻言也只附和道:“想啊,林姑娘这般妍丽合该多打扮打扮的。”
林九却道:“我和表兄出门在外,不便拿这许多东西,所以我就只试这一套就算了。”
“别呀,你们不就住在醉城,便是牛车,走个七八日也就到了,这不过四五套衣衫,如何就拿不了了?”
易洛不依道。易鸢也帮腔道:“是啊,林姑娘,这些衣衫虽然不算贵重,但都是我妹妹的心意,你就拿上吧。”
但林九仍然推辞道:“你这些衣服比我平日里穿的都要繁复华丽,我家又是一般的商户,恐怕回去也是穿不到的。”
“那就压箱底、当嫁妆,你将来的婆家看到这些,定也不敢薄待了你去。”
这么说着,易洛自己都觉得有些违和:林九这等容貌,如何能嫁予普通人家的儿郎?要她看,就是嫁个城主不受宠的儿子,林九都是可以一试的。于是她凑到林九耳侧小声道:“我问你哦,你有没有定人家呀?”
林九不习惯和人靠的这般近,便往一旁躲了躲。易洛以为她是害羞了,遂抓住她胳膊道:“我就随口一问,你别躲呀!再说咱们这般年纪的女儿家,谁不是将要嫁人的,彼此之间不必羞怯呀。”
林九倒不羞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她,所以一时也没说上话来。易洛认为她不说话,那想必比就是有定人家了,不由好奇地接着问道:“是哪一家啊?醉城我也去过两回,虽然没怎么逛过,但城里数的上号的人家我们家也是有交情的。”
她虽听林九说只是出身于普通商贾之家,家中开了个小小的书铺,但观他们这表兄妹,男的清雅端方,女的娇美姝丽,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那一般商户养出来的气质。再说这城中做生意的,哪家没一两个贵戚,若是到结亲的时候,如何能不互相考虑一下?林九抿了抿嘴唇,不自觉往门外望了一眼。易洛忽然恍然大悟道:“莫非你和你表兄……莫非你表兄就是……”这也不怪易洛,毕竟这两人有着一眼可见的年龄差,而像林九这样漂亮又家有薄产的女子,如何不选一个少年郎,而去选一个中年男子?见易洛识破,林九也不再扭捏,微笑着同她点点头。“你家长辈怎么会许你们这样的未婚男女一起出门呢?等等,”易洛忽然瞪大眼睛捂住嘴道:“你们莫非是私奔出来的?”
林九无语极了,撇撇嘴道:“当然不是。”
她现在可是明白了奉载玉为什么要将名字刻倒宗祠里了,有了这样的证明,谁都不能说他们是私奔,于是她又叮嘱易洛道:“你可不许让我表兄听到这种话,要不他会不高兴的。”
“我不说我不说,就是定亲这事儿都只有咱俩知道。”
易洛拍手道:“这样就很好了,我也不怕二哥对你有什么想法了。”
闻此言,林九不禁皱眉,但易洛却并不避讳这件事,还道:“你还不知道,昨日先看见你的其实是我二哥,我只看见了你的一只袖子和一只鼻子,后来我进了门,才真正看清你长什么样子。”
“所以你昨日上楼来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给城主祝寿,而是想看看你二哥看到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
听林九简单直白地说出实情,易洛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找补道:“哎呀,也不全是这样,我二哥见到你的想法也是代我家那些容貌平凡的姐妹们去贺寿,绝无任何龌龊想法。”
林九想着一切都是为了天虚镜,故而倒也没有那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但有些事她却是想现在就问明白了,以防之后再生事端。她道:“你家中为城主贺寿的到底会有几人?”
“我家中至少出三位姐妹,不过家中长辈想要出五人,如今已有两位,加你是三人,还应该再有两人。”
易洛如实回答道。林九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你们城中八大商户,莫非家家户户都出这么多的族中女子?”
易洛却道:“我家这不算多啦,其他几家甚至能出十来个呢,你不知道,这也是极好的露脸机会,有些庶女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出头嫁人呢。”
见林九表情不虞,她又安慰道:“你放心,虽然你容色不错,但到时候还有许多其他平民女子,加起来能有上百人,我们城主又品行端方、子孙满堂,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她虽这样说,但林九压根就不信。以往在昆仑偶有一两次被人看见相貌,她都是使了术语法才得以脱身的,而这次她不过是接了两片花瓣,就误打误撞地被请到了易府别院,所以八天后在城主府会发生什么,她虽然不能完全猜出来,但估计也是往日见过的戏码,因此已经暗暗决定尽量在给城主贺寿之前就找到天虚镜。丫鬟捧来了首饰匣子,易洛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了六根珠钗,一对一对地为林九插好,最后又在中间插了一只花簪,然后她自己退后几步几步对着林九欣赏了起来。林九还从未在脑袋上别过这么多东西,一时觉得头皮有些紧,不由地想要摇一摇。易洛连忙制止她道:“别摇,让我好好看一看,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林九却转过身问那捧着首饰盒的丫鬟道:“我的发簪呢,你们可有找到?若是还没找到,我就自己去找。”
听她这么问,另一个丫鬟连忙小跑到她跟前摊开双手,并道:“找到了找到了,刚才见姑娘事忙,所以还没来得及同姑娘说。”
林九见她手中果然是自己的那根簪子,这才表情没那么严肃了。易洛见她这样,直觉那簪子上头有点故事于是凑上前悄悄道:“这簪子可是你表兄送你的?”
林九点点头。“这么素啊。”
易洛探头看了看那簪子,又道:“他就送了这么一个东西?没有别了啦?”
奉载玉送的东西?林九想了想,心道:那可太多了,她从上到下,吃喝玩乐带防身,几乎没有什么不是他置办的。于是她回答道:“还有一些,不过没有带着。”
林九说这话就是完完全全地敷衍了,荷包里的黄玉小印,包袱里的碧英,食指上的爻火戒,都能给别人看,只不过她觉得易洛还没有那个资格罢了。易洛则对她道:“那你可以和你表兄一起去江音阁附近的铺子转一转,那里有几家不错的铺子。然后她又压低了一些声音道:“那里会卖一些男女之间才需要的东西。”
男女之间才需要的东西?林九有些诧异地看向易洛,倒是没想到她一个没有成婚的女子,知道的事情倒还挺多的。易洛见林九直看她,不由问道:“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林九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还没想到要买什么。”
易洛一听,忙道:“哎呀,你还挑什么,咱们女儿家还不是人家送什么咱们就收什么。”
林九却道:“不,我也要给他买的。”
“你与其买,那不如自己做,用心些,说不定做的能比那些卖的好。”
易洛建议道。“自己做?”
林九一听到这种事就头大如斗,忙道,“那还是算了,不过是些有没有都行增加趣味的东西罢了,自己做也太费事了,倒不如你告诉我几家卖平时不容易见的东西的店铺,就算不买,看看也好。”
林九有意把话题往天虚镜上引,易洛倒也热心,立马说出了五家,说完还怕她记不住,让丫鬟拿了笔墨纸砚,给她一一都写在了纸上。林九拿着那纸一个一个挨着念道:“利水斋、楚瑶轩、真木阁、鸿吉楼、天星楼……““你竟也识字吗?”
易洛见她念的分毫不差,有些吃惊。“识得一些。”
林九在昆仑就已学会了大部分的字,而九洲上的各国虽然文字样式、叫法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同,但其实大差不差,所以她觉得自己现在算是识得一些。易洛不由称赞道:“想不到你家家风竟如此开明清正,家中女眷也能识文断字。“”你不也能看会写,这字也比我写的强。“林九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却听易洛道:“那是因为我自小是被当作男子来培养的,你忘了我昨日穿的还是男装?我家中的姐妹序齿有十六人,最大的二十九,最小的7岁,会写只有三人,剩下的姐妹虽然都认得字,但能照书认得全也没几个。”
“这是为何?”
林九顺着她的话问道。易洛也有了谈兴,她道:“虽然早年间跟少城主定亲的是我七姐姐,但我爹想着我们三房也不能落于人后,与其在女儿亲事上下功夫,不如在女儿身上下功夫,便把我一直当男孩子养,我这才能跟哥哥们一起学习,甚至是出门。”
她这样说,林九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易鸢一眼。那易鸢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当她不存在,只默默地喝茶发呆,十分安静。易洛注意到她看了眼易洛,于是又同她解释道:“易鸢是我九姐,是三房的庶出,不过三伯母早些年去世了,她姨娘是三伯母的陪嫁丫鬟,后来也去世了,我娘见她可怜,便有时照顾她一二,后来有了新的三伯母,她被欺负的厉害,我娘索性就将她过继过来给我做个玩伴。”
“哦。”
林九了然地点点头。这一上午,林九努力与易洛聊天,却始终没有真正的聊到天虚镜。易洛与易鸢在别院中吃过午饭,一直待到了下午才离开,林九将她们送至二门就折返回盼月轩。她们这一走,院中服饰丫鬟婆子们也都散了,院子里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了两个粗使的丫鬟守在院门口。林九抖抖袖子,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镜城的规矩和广陵镇差不多,都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为了糊弄住这别院里的下人,林九也没有急着去找奉载玉,而是打算先回房中把头发上多余的钗子都卸掉。但她才进入寝室,奉载玉人却已经在那里了。他执着一卷书已经看到尾章,林九一进门,他就从书中抬起了头来。林九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迅速地又跑到外间将门关上了。一扭身,奉载玉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林九之前从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被他这么来两下,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在他胸口上轻捶了两下,但捶完又怕给他捶疼了,于是上手给他那处又揉了一揉。她这样动作,男子只觉得邪火都要让她揉出来了,连忙将她的手按住。林九不由抬眼看向他。奉载玉用沙哑的声音道:“晏晏,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忍到成婚之后。”
林九忍不住摸摸他的喉结,似是在确定他的嗓音是否能恢复如初。但也像是挑逗。奉载玉忍不住将她压在门板上。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样不妥,于是环抱着她进到了寝室里面。可动情的何止是他,林九垂下眼,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同他十指交握。她总觉得这双手是人间最好看的手,像世上技艺最高超的人类花了很久的时间才雕琢而成,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每一道筋络都在它们最恰当的地方优雅蜿蜒,因此握上去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奉载玉微微偏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看自己的手,但本能地知道那是喜爱的表现,于是不由地将她的手更握紧了一些。“既然忍不了,要不就不要忍了吧。”
林九闭上眼睛发出了邀请。她的唇瓣红艳如秋日的石榴,奉载玉想到她在落叶中起舞的场景。他知道那是她跳给他一人看的舞蹈,忍不住深吻下去。天色如玉,红枫似火,四片薄樱之间,春色流转。林九摸到了他薄薄的腰身,紧致的肌肉线条,忍不住想往更深处去的时候,却还是被他捉住了手。他喘息着在她耳边道:“晏晏,这里不行。”
林九几乎是用鼻音微弱地道:“什么不行?哪儿不行?”
奉载玉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来。他的前襟因为林九的揉搓几乎皱成了一团,但林九仍不满意地在上面留下了几个开口。开口下的肌肤胜雪,她忍不住在上面戳了一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