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李泰比所有人都年长,跟虞嫣也并不太熟,自不能像卫琅那样亲切地叫她姊姊,再叫王妃更是不妥。“李兄。”
虽然不习惯,但虞嫣还是像模像样地还了礼,而后,看向萧寰,“你量过体温了么?”
“量过了。”
萧寰答道。“多少。”
“三十六度七。”
虞嫣了然,正习惯性地想上前去摸摸他的额头,突然觉得现在这样做似乎不妥,不由看向李泰。李泰忙道:“小人去为女君取早膳来。”
说罢,退了下去。堂上只剩虞嫣和萧寰,她伸手,摸了摸萧寰的额头,果然不烫了。“你昨夜睡得如何?”
萧寰问道。虞嫣想说那木板床硬的要命,硌得她睡不好。但想到萧寰和她昨天争执时说的话,又咽了下去。真这么说,他大约又要觉得她连木板床都睡不好,更不该来这里。“挺好的。”
虞嫣神色如常,道,“又不是第一次住这里了,挺舒服。”
萧寰“嗯”一声。“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虞嫣坐下来,道,“你不是说回来之后要马上去朔方么?”
“今日要先回京一趟,我要去见父皇。”
萧寰道,“午后便启程。”
虞嫣有些诧异,不过想一想,也能理解。萧寰跟她说过,他到那边去之前,曾经给皇帝留了信。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了,那么他现在回来,自然也要报个平安才对。“我和你一起去么?”
虞嫣道。“正是。”
萧寰道,“你留在我身边更安稳。”
听得这话,虞嫣的心里莫名舒坦了些。她其实挺担心萧寰为了那什么不连累她的理由,干脆把她关在这宅子里关一个月,等时间到了让她自己回去。他要是真这么做,虞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父皇,真的按你说的那样,把这事压下去了么?”
她忍不住又问,“没人知道你受了重伤?”
“当然知道。”
萧寰道,“此事瞒不住,他们只是不知道我还活着。”
虞嫣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凶手是谁,知道了么?”
她忙问。“还不知道。”
萧寰道,“人证全死了。”
虞嫣愕然,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活着,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大的不利。”
萧寰道,“我做我的,凶手按捺不住,尾巴自会显露出来。”
二人说着话,李泰把早餐端上来。食材十分简单,只有粥和煎面饼。不过虞嫣吃一口,就知道这是萧寰做的。“这宅子久来无人居住,庖厨中只有些许油盐米面。”
萧寰道,“你且将就吃些,待出去之后,再吃些别的。”
虞嫣应一声,低头用膳。李泰在一旁看着二人,只觉心情复杂,片刻,默默退了出去。“怎么了?”
卫琅正在马厩里喂着马,见李泰一脸沉思地走过来,问,“殿下和虞姊姊呢?”
“在堂上。”
李泰道,“你可觉得,殿下变了?”
卫琅一愣,笑了起来。“哪里变了?”
他抱起一捧草料,放到食槽里,“与我说说。”
“我觉得,殿下会照顾人了。”
李泰道,“你是不知道,今晨我去做早膳的时候,殿下突然走了来,说他来做。”
“殿下又不是第一次做饭,有甚稀奇。”
卫琅道。“殿下做饭,那都是行军露宿之时,那等情形,谁也不讲究,殿下帮帮厨也无可厚非。”
李泰道,“可你何事见过殿下平日动手做饭?要是别人看到,岂非觉得我等侍从都是废物?”
卫琅道:“那你觉得殿下为何如此?”
李泰叹口气,苦笑:“还能为何?能让殿下这么做的,也就虞女君一人。你方才是不曾见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模样,就算是王公子、王长史他们,与殿下见了面也总要行礼意思意思,可虞女君跟殿下说话,连个招呼也不打,你呀我呀的……是了,你可听到了虞女君如何称呼殿下?”
卫琅讪讪然。“这也不是坏事。”
他说,“殿下能做到如此,足见是将虞女君放在了心上。他这许多年都是孤身一人,王长史日日唠叨,我等耳朵都起了茧。要他们成了,岂非是皆大欢喜。”
李泰摇头:“那可未必。”
“怎么?”
“虞女君是什么人?”
李泰将头往池塘的方向偏了偏,压低声音,“莫忘了,她是那边的人,与我等和殿下都不是一路的。”
“那又怎么了?”
卫琅道,“你莫非觉得她是妖怪?”
“倒不是。”
李泰道,“她若真是妖怪,上次岂能老老实实地被这宅子困了一个月?”
“那不就行了。”
卫琅笑了笑,道,“我看他们二人在一起甚好。殿下是什么人,就算虞姊姊是阴间鬼伯的女儿,鬼伯见了殿下也要眉开眼笑。”
李泰见他越说越没边,正待再说,忽而听到大门外传来些动静,似乎有人敲门。二人到底警醒,忙放下手中的活,过去查看。来的不是别人,是王奕和王熙。王奕今天没有穿着殿中将军的装束,而是穿着一身常服,仿佛一个无事到乡间散心的士人。而王熙虽然仍穿戴精致,但比平常也低调了许多。身后的随从也不多,只有五六个心腹,守在马车边上,貌似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实则警戒。“如何?”
见到李泰,王熙随即问道,“他回来了么?”
李泰笑了笑,颔首。二人的神色一振,忙入内去。萧寰正和虞嫣坐在堂上说话,卫琅来禀报,说王奕和王熙来了。虞嫣露出讶色。这两个人的名字,她曾经听萧寰提过,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问。“许是来看看我是不是真回来了。”
萧寰道,“你先回院子里去,待这边事毕了,我会去找你。”
虞嫣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萧寰在他那边一样,身份不明不白,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要尽量避免被无关的人看到才是。她应下来,起身从堂后离开。没多久,王奕和王熙跟着李泰走了来,看到萧寰安然无恙地坐在榻上,二人的神色都松了开来。“昨日父亲还从朔方送了急信来,要我无论如何找到你的下落,圣上那边也是日日忧心。”
王奕笑道,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你再不回来,只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王熙则不多说,上前将萧寰打量着,皱眉:“你果真受了伤?”
“正是。”
萧寰道。“我不信。”
王熙道,“李泰说你伤到了侧肋下,快要死了。哪里有才过了一个月便能恢复得这般精神的。伤口在何处,给我看看。”
萧寰无奈,只得将衣服拉开,让二人看。二人惊得无以复加。“给你疗伤的是何方神医,医术竟这般高超。”
王奕道,“我从前曾领兵到兖州剿山匪,手下一个弟兄也是此处中刀,伤口还没有你这般宽,可撑不过一夜就去了。”
萧寰道:“孤这伤当初也甚是危险,不过救得及时,幸无大碍。”
王熙疑惑道:“你究竟到何处去了?”
“孤得了神医交代,不可说。”
萧寰淡淡道。王熙:“……”王奕道:“这些日后再说。你今日可入宫么?圣上在宫中等着。”
“此事,孤正想与你商议。”
萧寰神色严肃,道,“孤还须赶回朔方,为免打草惊蛇,孤还活着的事,须暂且保密。故而面圣之事,还请表兄另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