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寰虽然其实一直单身,但名义上有王妃,所以朝廷的赏赐,也从来不会少了王妃的。虞嫣埋头在府库里面,光是挑选布料,就花了大半天。至于珠宝饰物,更是让虞嫣打开眼界。这些,都是朝廷赐给王妃的,各色的簪钗步摇,以及命妇戴的冠,看着眼花缭乱。当然,这些都是滕蕙的,虞嫣并不打算碰。除了这些,朝廷还赐下了不少珍珠和宝石。郑勋让仆人们从架子上取下一只只造型别致的盒子,流水一般在虞嫣面前打开。里面都是各种未经镶嵌的原石,据说有好些都是外邦的贡物。而那些珍珠,一颗颗浑圆硕大,就算在虞嫣那边也价格不菲。萧寰和王熙来到的时候,虞嫣正看着几颗珍珠犯难。王熙在旁边看了看,随即辨出了哪些是一般的上品,哪些可称为极品。虞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识货,又跟他讨论了一会宝石和玉石,没多久,将材料挑选齐备。“此事何必由女史亲自动手。”
王熙有些不解,“交与少府的匠人便是,他们自会挑选。”
虞嫣道:“我不想找少府的匠人。”
接着,她随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王熙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虞嫣这样出身小户的乡野女子,一定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对珠宝饰物、衣装打扮之类的东西摸不着门道,无甚见解。没想到,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竟是一套一套的,还敢嫌弃少府做的衣裳少了趣味,不好看。王熙瞥了瞥萧寰,却见他毫无异色。萧寰知道虞嫣这性情都是当明星养成的。在那边的时候,她每次出门都要花许多工夫在穿什么衣服之类的问题上,一点不比这边的贵妇们随便。他还曾听到她跟茉茉视频通话,讨论什么活动穿什么衣服,以及那些衣服曾经被谁穿过同款。在她看来,如果在重大场合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别人也有,那是奇耻大辱。什么乡野女子,说不定真的来路不明,又怕被人指摘,硬说是良家。王熙心里想着,倏而对虞嫣勾起了兴趣。“技艺超群的匠人,我倒是知道一些。”
他说,“不比少府的差,女史若是有意,我可将他们请来。”
虞嫣听着,眼睛一亮:“真的?”
王熙笑意和善:“自是真的。”
虞嫣露出笑意:“如此,有劳王公子。”
二人又就着珠宝的事聊起来。虞嫣发现,王熙这个经商的,懂得果然多。除了珠宝,胭脂水粉居然也懂,跟她说起各色脂膏优劣的时候,居然全无障碍。比萧寰那个连抹点护肤品都一脸不屑的死直男好多了。虞嫣再度确定,萧寰之所以能够美名远播,主要原因是他生在了帝王家。“上次我为女史置办的那些脂粉,也是供往少府,虽是上品,却不算极品。”
王熙殷勤道,“女史若想要更好的,我明日便让人再送些来,无论质地还是颜色,皆世间难寻。”
虞嫣听了,双眸闪闪,露出甜美的笑意。“如此,有劳王公子。”
她说。王熙看着她,也微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女史言重了。”
萧寰看了看外面天色,道:“先回去用膳。”
虞嫣和王熙都应下,回到堂上的时候,却仍然聊得起劲。王熙难得遇到喜欢听他说起自己的那些生意的人,如同遇到知己,心情大悦,将自己的那些产业通通吹嘘了一遍。虞嫣十分配合地露出惊讶和崇拜的神色,道:“公子竟然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成就,真是太了不起了。”
王熙笑了笑,道:“小试牛刀罢了,不值一提。”
萧寰在上首瞥着他,不冷不热地说:“去年你说的那位总碍着你生意的林夫人,可见到了?”
提到这个名字,王熙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下。“不曾。”
他说。“林夫人?”
虞嫣好奇地问,“这是何人?”
王熙也不掩饰,简要地将宝兰昌的事说了一遍。“这宝兰昌虽做得不大,生意却甚好,眼光独到,许多贵胄之家要卖珠宝,都只与他们交易。”
王熙道,“我有意将其收购下来,可这位林夫人却总找不到人。”
“京中还有你找不到的人?”
萧寰也诧异。“你有所不知,”王熙道,“这林氏甚是诡异,从不在铺子中露面,见过她的也只有宝兰昌的钱管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宝兰昌的主人就是这位钱管事。”
虞嫣有些不解:“如果是这样,林夫人又做些什么?”
“据说她亲自往西域和南方挑选各处产地的宝石珍珠,也是因此,宝兰昌的货源可靠便宜,笼络了大批老客。”
虞嫣看着王熙,不禁也觉得这位林夫人是个奇人。这样敢走南闯北的女子,在这边的确十分罕有。三人便聊着边用膳,吃过饭之后,虞嫣继续兴致勃勃地去研究她的衣服首饰,王熙则跟着萧寰到他书房里去坐。“我记得从前你房中常备着些宫中调的安神香,如今可还有?”
王熙喝着茶,忽而问道。“有。”
萧寰道。“我那边用完了,与你讨些。”
王熙道。“就在我房中,你自去取便是。”
萧寰道。王熙也不客气,起身来,径自往萧寰房中而去。萧寰将茶汤盛到杯子里,正让仆人送去给虞嫣,未几,却见王熙又走了回来。他看着萧寰,目光怪异。“不曾找见?”
萧寰见他手上空空,问道。“找见是找见了,”王熙在榻上坐下,看着萧寰,“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更为有趣之事。”
“何事?”
“你与虞女史,还未同过房么?”
萧寰正在喝茶,听得这话,几乎呛了出来。“无头无脑,为何问起这个。”
他不屑地将王熙瞥一眼,努力让面色看起来平静。“不是么?”
王熙不紧不慢道,“你那榻上,只有一只枕头,床边的衣架上也只有男子衣裳,房中一点女子用物也不见。”
说罢,他看着萧寰,目光锐利:“你老实与我说,你们二人,莫非还是清白之身?”
萧寰:“……”他明白过来,王熙此来,就是为了将他和虞嫣的关系摸清楚。一天到晚净想着些乱七八糟的,比虞嫣的心思还多。“是又如何。”
萧寰索性不再掩饰,大方承认。王熙看着他,震惊不已。“为何?”
他说,“你二人不是从前就已经成婚了么?”
萧寰忍着心跳,反问:“成婚了便要有么?”
王熙看着萧寰,简直匪夷所思。“你不是说你对她一见钟情,她也对心驰神往么?”
王熙道,“你二人既是为情所动,又成了婚,竟然忍而不发?”
那是她说的,不是我。萧寰腹诽。“如此说来,你见到了动心的女子,便要行事么?”
萧寰瞥着他,“你那风流之名,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莫打岔。”
王熙道,“快说,究竟何故?”
萧寰看他决意追问到底,只得继续编着鬼话:“当年那事不曾禀报过父皇,尚不能算成礼,岂可胡来。孤回京之后,不久又去了朔方,自不曾有机会。”
“那你们二人相逢之后呢?”
王熙狐疑道,“你对她这般深情,多年守望不得相见,莫非不是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孤也她皆守礼之人。”
萧寰的耳根发着热,仍强自镇定地打断,“莫将我等想得那般随便。”
王熙盯着萧寰,若有所思,少顷,道:“你莫不是在朔方那等苦寒之地待久了,又兼受过重伤,肾气有亏?”
萧寰:“……”见他脸色变得难看,王熙随即笑了笑,道:“开玩笑罢了,莫太过认真。你也知道,我母亲对此事甚是关心,特地从朔方送了信来,让我好好帮你。”
“帮我?”
萧寰不解。王熙看着他,道:“我母亲甚喜欢这虞女史,说朝中大约会有人反对此事,让我帮一帮你们二人。”
“哦?”
萧寰问,“打算如何帮?”
王熙笑了笑:“我母亲的性情你是知晓的,行事向来最是直接。她说,若能让虞女史早日诞下你的子嗣,此事便水到渠成。只要能让她留在府里,万事好说。”
萧寰无语。他就知道是这样。在朔方的时候,舅母就不止一次暗示过他,还将虞嫣送到了大营里去。“这事,你和舅母都不必你操心。”
萧寰道,“该如何做,孤自有主张。”
“哦?”
王熙道,“如此说来,圣上已经应许了?”
“还不曾。”
萧寰道。“那有何用。”
王熙冷笑一声,“京中的这些人,想算计你这婚事的人多了去了,怎肯让虞女史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占了便宜。”
“他们想他们的,”萧寰不以为意,“与孤何干。”
王熙嘁一声,却看着他,仍旧好奇。“你二人……当真是守得泾渭分明?”
他又问道,“可曾有过那把持不住,差点成事的时候?”
萧寰的目光定了定,蓦地,在朔方时的事又浮上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