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苏京都的宸王府偏院，正是正午刚过，在池边的亭子里，有一方睡塌，远看就能看得出上头盖着的是上等的白狐狸皮，光照在上头，竟泛着光。“咳咳咳……”伴着咳嗽声，踏上的人缓缓抬起了身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了白狐皮上，随着滑动像散开的波纹，此时一声声响，是书落在地上的声音。“殿下，是否用药？”

一旁站立的侍卫上前，拾起了地上的书，小心翻到了方才的那一页，递上前去。那是一张比白狐皮更白皙的脸，那毫无血色的白，像是也冲淡了唇色，一双黝黑的眸子却显得更幽深了，眉毛本生得很是英气，可那孱弱无力的样子，实在之让人看了生出几分……怜惜。对的，怜惜。虽然这个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并不好，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临苏的太子虞止息。“陌离，人都走了？”

虞止息接过书，懒懒散散问了一句，瞥了一眼不远处炉子上温着的汤药，脸上不起波澜，“这是皇祖母送来的？”

“方才都来过了，殿下睡着了，那些人也就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

陌离知道虞止息问的是什么，要不是为了方便监视殿下，工部也不会说骊山东宫还没修缮完毕，这宸王府小小的偏远每日来的探子，比正经伺候的多。虞止息看着陌离提起了药壶，那炉子中的火苗跳跃得诱人，不禁伸手靠近了些，他其实更喜欢大渝的冬日，那里的暖炕着实暖和。一口寒风吹来，虞止息止不住又咳了几声，将白狐皮紧了紧，但身子还是诚实地往后缩了缩，“陌离，我未说要喝药……”“殿下！”

陌离将药碗递得坚定，“已经温了两个时辰了。”

“陌离，你是心疼那木炭了？”

虞止息别了别嘴，“你这精打细算的小媳妇性子要不得，日后回了斧丘会让人笑话的。”

陌离纹丝不动，那手臂直的很，只见汤药上的热气袅袅，带着苦涩的气息飘向虞止息。“陌离，这炭火用的是宸王府的，汤里的补药都是皇祖母私库的，我一顿不喝也不是浪费了咱们的银子，是吧？”

说着微微凝眉，就像是卖惨求饶的小媳妇样。陌离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他是太子，他是主子，他是师侄。对了，论斧丘的辈分，他比太子高了一倍。虞止息瞧着陌离那瞳孔放大，微微有些兴奋，左手微微要上扬的样子，立刻夺过了他手里的药碗，屏住呼吸，方才耍赖了一会，这会儿药汁真好入口不烫，一口气见了底。许是喝得真是急了一些，虞止息刚把碗递给陌离，就是一阵猛咳，陌离正欲放下碗帮他顺气，只见一口血从虞止息口中吐出，他修长的身子特意探出了些，生怕血沾染到那白色狐狸皮上。“殿下！”

陌离焦急蹲下，扶住了虞止息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外人道太子身弱如柳，此时看到时分毫不差。虞止息取过帕子擦了嘴角残余的血，那锦帕上的血有些暗红，“看来皇祖母那里也安插了他们的人……”“这药里有毒？”

陌离一脸不敢置信，明明他已经验过了。“没有毒，只是添了些活血滋补的药材，只是我这残破的身子扛不住而已。”

虞止息并方才少了许多力气，缓缓倒在了床榻上，“哎，又可惜了一口血。”

“殿下，要不要让……”虞止息微微摇摇头，“不用了，他们不过是折腾折腾我，让我赶紧腾位置，不至于对我下狠手。”

陌离见虞止息合上眼睛，知道他此时身子定是极不舒适的，暗自思索着该不该把方才下头送来的消息与他说。“孟府那边……”虞止息声音虽弱了些，但勉强陌离还是能听得见的。陌离走进了一步，果然殿下心中是有盘算的，知道消息应该送来了，“孟府已经派人去灵山接孟兰茵了，但是没回徐州，走的水路往京都来了。”

“看来他把女儿卖了个好价钱……”“吏部已经收到折子了，要升孟子谦为礼部侍郎，是林国公力荐的，皇上那里还没有批复，但是徐州那边来人报了，孟府已经在收拾，府里的下人都说要迁来京都。”

徐州本就不是什么富饶之地，油水甚少，自然不如京官当着舒坦又有油水。虞止息倒觉得这孟子谦也是个会打算盘的。“殿下，要不要派人护着孟家的船，万一……”“不用，他们不似你这般笨，不过一个冲喜的女人罢了。”

“喏。”

陌离这一声应得不是很甘心，不知道虞止息是为了安抚他，竟开口补了一句，“让元朗去看着吧……”毕竟，愿意给他冲喜的高门大户的千金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