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祭是临苏国的一件大事，为的是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礼部主持，虽繁杂但也都是老祖宗就定下的规矩，照着章程办事即可。虞止息也换了太子才能穿戴的紫袍金冠，腰间缠着玉带，只是身形不够壮硕，显得更加纤瘦了。只是就算有一些些病态，却也是博了许多女眷的眼神的，虞止息的母妃当年就是临苏出了名的美女，他容貌还是随了些的。从营帐到行宫的车上，虞止息已经叮嘱过阿琼了，所以下了马车，两人也未有什么言语，阿琼只伏低了身子，恭送虞止息先行，自己才有良娘扶起动身。祭祀这样的事情，向来女子自然不能与男子一道，阿琼到了行宫，自然就去了皇后那里了，太后年迈没有过来，女眷这边由皇后管着，女眷们都坐在广场的另一端。祭祀还未开始，皇后周遭已经到了许多人，还未走近，韩嬷嬷已经接替过良娘的手，在一旁为阿琼小声说明：“皇后左右两侧乃是容妃娘娘和丽妃娘娘，其余位份都在娘娘之下。”

阿琼明白的，在这宫里生存，只要记得比自己位份高的，便不会错。外界素闻当今圣上与皇后戒牒情深，所以后宫嫔妃并不多，也不是谁都可以陪着皇上来野猎的。这容妃与丽妃都伴随皇上多年的，且都育有皇子。容妃毕竟是霍一国公主出身，身份要高过勇伯侯之女出身的丽妃，所以位于皇后右手位。“臣媳参见母后，恭请母妃安康。”

阿琼俯身行礼，皇后抬手之后，她再对容妃丽妃欠身，“见过容妃娘娘，丽妃娘娘。”

后头跟着的几位公主和王妃都向阿琼行礼，你来我往之后，皇后才发话，“听说你帐里请了太医，身子有所不适就赶紧坐下吧。”

“喏。”

阿琼由韩嬷嬷扶着，做到了皇后身后的左侧，韩嬷嬷本要言语的，但是阿琼一个紧握，对她笑着摇摇头，径直还是往空着的左侧位置走去，而阿琼没料到，还是有人好心地打破了平静。“皇嫂，论规矩你该坐在母后右后侧的。”

沐音站起来，指着皇后身后右侧的椅子说道，这便让右侧椅子上的人有些尴尬了。韩嬷嬷小声说道：“秦王妃牧氏。”

正是右边坐着的人儿，阿琼浅笑着看过去，秦王的王妃牧氏，韩嬷嬷说过，今年年初嫁到王府的，母家是镇南王牧家，也是临苏显赫世家之一。只见这秦王妃牧氏倒是个娇滴滴的可人儿，那缓缓起身的样子，很是招人疼惜。果然如传闻说得，这秦王妃犹如画中人一般，一颦一笑都尽显了女子阴柔之美。“见过太子妃。都是卿卿的错，往日坐在母后身后惯了，今日竟糊涂了。”

娇滴滴的女声，这秦王妃牧应卿像是在这寒风中都能让人甩了一地鸡皮疙瘩。这牧应卿嘴上说错了，可丝毫没有认错的样子，她错做了太子妃应坐的位置，但也没有丝毫准备让开的意思。阿琼立在那里，只看众人都看了过来，就看着太子妃如何做。因为皇后似乎当做不知道，自顾自饮着茶水。容妃在一旁，刚要起身为阿琼说些什么，却只看到皇后递了一杯茶水过来，“容妃，今日这茶喝着不错……”这便是堵了她的嘴。阿琼心里叹息了一声，如今要是谦让了，就落得被笑话自降身份，若是不让，必定是要撕破脸的，她看了韩嬷嬷一眼，那眼珠子里透着让韩嬷嬷有些不安的情绪。“妹妹糊涂了也没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瞧着妹妹就是面慈心善的，若是治下严厉些，这底下的奴才就不敢任由妹妹糊涂了。”

阿琼走上前去，“我宫里的韩嬷嬷甚是知规矩，要不，替妹妹管教管教？”

既然在皇后宫里撒过泼，此时知道也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她自然是要无力粗暴下去，虽丢了太子妃该有的气度仪态，可至少不会让皇后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阿琼那阵势，像是真的要动手一般，韩嬷嬷也配合着上前了一步，牧应卿竟不自主地退了一步，身旁的丫鬟竟差点吓得叫出声来。众人不禁吓得瞠目结舌，外界传这太子妃娇蛮得很，看来还真是的。“放肆，在神明面前还要打打杀杀的吗？”

皇后突然出声训斥了，众人自然都齐刷刷地给跪下了。“母后息怒，臣媳知错了。”

阿琼先认错，皇后自然也不是真的要罚她，觉得让女眷们看清这太子妃的丑态也是好事，“祭祀大典就快开始了，都给本宫坐好了。”

皇后顺势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牧应卿，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虽说太子妃不得体让她安心，可这牧应卿这样就被欺负下去了，也不合她的心意。阿琼起身，那牧应卿虽然脸上万般委屈，却也是乖乖往左侧的椅子挪去，而阿琼也就堂而皇之坐在了右侧，此时沐音偷偷向阿琼竖了大拇指，可阿琼心中却嘀咕着：公主殿下，你给我惹得麻烦……韩嬷嬷看着阿琼的眼神也有几分怪罪，可却还是将汤婆子送到了阿琼的手里，阿琼轻声说道：“嬷嬷，方才若是皇后娘娘不制止，你会真的打秦王妃的丫鬟吗？”

阿琼又调皮了，韩嬷嬷虽无奈，轻声回了一句，“娘娘让我教训谁，我便教训谁，这是规矩。”

也是情分。阿琼笑得像个孩子，良娘却在一旁抚平这自己扑腾的小心脏，瞪了阿琼一眼，“娘娘，你且消停些！”

鼓声四起，礼袍长鸣，皇后起身，众女眷也纷纷起身，顿时觉得肃穆了几分，阿琼从皇后与容妃之间的缝隙远远看过去。皇帝带着众位皇子和大臣，缓步走向祭坛，但大臣的步子很快就停了，皇帝的左右侧站立的正是太子与秦王，他们一步步走到了祭坛前，那里有祭司举着法器，两侧是高僧诵读着经文。祭坛上的风，似乎大了些，阿琼能瞧见虞止息的袍子被轻轻吹起，高处不胜寒，阿琼想着，站在那里，总让人显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