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层次。由此而引发的争议，也屡见不鲜。他们在本能的排斥肖羽彦这个“特殊分子”，甚至有流言在私下里传开。当然，上班的时候总是和和睦睦的，彼此之间笑容以对。没有人会主动挑起争端，也不会因为待遇的问题，去闹，去吵。没有意义。他们只是在适当地时候，避开肖羽彦，或者干脆视而不见。表面上的和平并不能掩盖私底下的暗流涌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们的文化水平高，素质强，并不意味着相互之间没有利益纠纷。就像是一件小事，比如说倒垃圾，延伸出来的却是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人愿意一直吃亏。肖羽彦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在开始的几天，感觉非常舒服。合同上规定的课时并不多，她身上的担子很轻，只要她愿意，甚至一个月来一次就行。与此同时，她和王立志的感情也在快速升温，双方频繁的约会，逛街，看电影。直播意味着实时同步，已经做出的动作不能修改，会被电脑忠实的记录下来。而最开始的时候，直播的另外一边根本没人，肖羽彦也就不用担心干扰，做好自己就好。所以也愿意来更多的课时，来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才能她一边期望着有更多的人来听课，另外一边，也在恐惧着更多的人的注视。第二个星期，肖羽彦刚一到公司，就感觉到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氛围。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深情，相互之间不断的讨论着。而她刚好奇地想要凑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那些人就主动散开。突如其来的冷遇让肖羽彦有些发蒙，她试了好几个讨论的小圈子，得到的都是冷漠的回应。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肖羽彦呆愣愣的看着周围，一切显得是那么的陌生。明明，她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周围的氛围，大家平常见面也是笑脸相迎。被孤立的滋味非常难受，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回到王立志身上。然后看到柳韵涵从办公室中走出来，将王立志叫了过去。她只好又坐回原地，也没有再刻意听什么，声音却自己钻入了她的耳朵。“人增多的话，我真的会紧张的，真害怕到时候讲错了。”

“别多想，只是我们总体流量会增加，你的直播间，估计还是空空如也。”

哄笑声从旁边传来，气氛相当不错。“别笑，我是认真的，就算是做活动吸引了人气，你也要能将人留下来才行。万一人家进来了，看了几分钟觉得不喜欢，又马上退出去，那有什么用？”

“签约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们教授的是知识，本身吸引力就有限。要想将观众留下来，就得另辟蹊径，将课变得活泼一点。前一段时间很火的那个老师，外号永乐大帝的那个，就是靠着趣味性知识火起来的。我们也可以试着将课程转化一下，变得有趣一点。”

话题进行到这里，似乎已经到了尽头，旁边围着的几个人都沉默下来。“想要有趣的话，花费的精力可不是一点半点。况且他做的事视频，周更的那种。而我们呢，是直播，要很长时间，想要维持有趣……”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醉心于科学研究的，对于教课也只是有兴趣。沈博远出了高价才将他们请过来直播，不然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成为一个主播。问题的关键在于没有动力，他们只是兼职。肖羽彦恍然，打开电脑，果然有下发下来的通知。直播公司以送钱送礼物的形式搞了一个活动，他们这个区的所有主播都能享受到。只要观众在直播间中停留足够多的时间就可以了，非常简单。相信到时候一定会有人被吸引，大家有些兴奋也就不是很难理解。他们这里是一家商业公司，一直没有盈利只有亏本是运行不下去的。很多人都舍不得高薪和优厚的条件，自然也想把事情做好。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事们，肖羽彦眼里的迷茫和不自在仍然存在，只是比刚才减弱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把直播间弄得人气满满，至于别人……肖羽彦的拳头捏的有些发白，然后颓然松开，叹了一口气，以后慢慢搞清楚吧。时间缓缓流逝，王立志不知道在被柳韵涵叫去干了什么，一直没有出现直播很快开始，不出意外的，肖羽彦发现自己原本冷冷清清的直播间多了很多人。来的理由也如同她预料的那样，都是为了活动，为了礼物。一定要将他们留下来。肖羽彦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课程里加了一些她认为有趣的事情。很可惜，她认为有趣的东西，别人不一定认为有趣。“感觉像是在听天书，这个东西这么难的么？”

“主播真是直播平台的一股清流，可惜就是东西无趣了一点。”

“溜了溜了，都是什么鬼东西，反正不止一个直播间在搞活动。”

进来又出去，肖羽彦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直播间的人数升高又降到谷底。留下来的也不全是对她的课程感兴趣的，对她感兴趣的倒是不少。“主播哪里人啊，长得真漂亮。”

“主播是那个大学的，课讲得真好，就是听不懂。”

“我一定要听下去，等下我的室友来看的时候，就有逼格了。”

“哇塞，能慢一点么，我跟不上。”

这样的反应让肖羽彦有些崩溃，她幻想中万人捧场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很难理解。她的课程毕竟属于需要一点基础的人才能听懂，而能听懂的人，来看直播的也属于少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肖羽彦很努力地将课程继续下去，可是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本来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到现在变成这样子，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强撑着将继续下去，肖羽彦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起码，还是又两个人在认真听的。还有人提出的问题也非常具有参考性，肖羽彦以前在课堂上也曾经见过。也罢，就算是只有一个人，也得进行下去，没必要想那么多。安慰着自己，肖羽彦打起精神，继续进行。直播过半，系统提示，另外一名主播将和她联动。作为活动内容的一部分，人多的和人少的相互之间联动，尽量不让一个人掉队。肖羽彦在看到这条的时候还想着要帮助其他的主播，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为了被帮助的那个。心中顿时有些委屈，加上之前被孤立，一股怨气积攒在内心深处。相比于肖羽彦的课，另外一位则显得生动有趣许多。有着很形象的比喻，肢体动作也被肖羽彦更多，给人的印象更加深刻。最重要的是，他选择讲的东西没有肖羽彦那么复杂，都是些基础的问题。自然能够接受的人也就更多，留在他哪里的观众也更热情。“我对面的这位老师虽然人数少了点，但是她的水平可不容小觑。”

肖羽彦脸上撑起来的笑容僵住，她有些不知所措。和她联动的这位虽然说的是实话，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尤为刺耳。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幽默细胞的，课程可以讲得通俗易懂，但是没有基础，没有耐心听下去的话，还是没用。“她的待遇可比我们这些小主播要好上太多，基本工资是我们的两倍。”

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对面一边说，一边还向直播间内的观众推销。“大家都可以去她的直播间看看，绝对让你收获满满。”

一口气憋在胸口，肖羽彦却不能说什么。对面说的都是实话，做的事也的确能为她带来一定的观众。隐含的讽刺也只是隐含的，就算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何况能听懂内涵的也只有他们两个，直播间的观众大多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要是吵起来，怕是会适得其反，让肖羽彦更加出丑。“不好意思，我去上个厕所。”

逃也似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肖羽彦飞快地冲进厕所。冰凉的水划过脸庞，肖羽彦的眼睛红了。被排斥的原因，她大概能够感觉到一点点。明明是相同的学术水平，他们教课的水平甚至更高，得到的待遇却没有自己好。肖羽彦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也能理解对方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可是，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她不偷不抢的，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凭什么要……觉得不公平就去争取啊，针对她算是怎么回事？问题要怎么解决？去找沈博远，将合同换为何其他主播一样的合同，取消自己的待遇？不说合适不合适，就这样去取消，真的能够消除误解，让他们不再敌视自己么？恐怕不能。而且很没有必要，因为被人嫉妒就主动取消自己的待遇，那岂不是傻。肖羽彦咬了咬牙，挤出来一个笑容，然后回到了摄像头之前。对面仿佛有一个恶魔正在伸出手，朝着她缓缓地靠近。金光闪闪的钱和讽刺的冷眼，纠缠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鸣叫。就在肖羽彦浑身不自在，度日如年的时候，柳韵涵从办公室中走了出来，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看得出来，你有点不自在，直播的时候很不舒服对么？”

柳韵涵开门见山，也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播间人少是正常情况，发展前期，不用在意，专心做好自己就行。”

微微一愣，她真的没想到，柳韵涵竟然能够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虽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主管，但是柳韵涵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频率极少，一般情况下看不见人。本以为只是个吃闲饭的，没想到，她竟然会看名下所有人的直播吗？“不好意思，柳姐，活动开始的有些突然，我准备不足。”

柳韵涵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肖羽彦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有没有活动，都要全力准备，不是么？而且，我觉得你不是因为直播间人少的关系才会感觉不舒服。是因为和你联动的哪位主播吧，她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

脸色涨的通红，肖羽彦觉得自己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难道她真的配不上这种待遇么？“不好意思，我没有准备好……”肖羽彦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是个废物，比不上别人？“你不要紧张，我让你进来，不是为了批评你。”

柳韵涵笑着说道：“我是看你尴尬，让你进来躲一躲。”

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让肖羽彦轻松不少。“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取消吧。”

有那么一瞬间，肖羽彦闪亮纯净的眼神让柳韵涵有些于心不忍。对于她来说，最适合的人不是沈博远，而应该是她现在的男朋友。“你说什么呢，仅仅是一场小小的意外而已，并不能证明你不行。”

柳韵涵一边说，一边从旁边自己的桌子内拿出来几份文件，还有一个U盘。“这里有一些资料，你回去整理一下，顺便了解一下直播行业的生态。和你原来教学的场景完全不同，采用的方法也应该随机应变才对，你说呢？要有耐心，事情不会一下子变好，也不会一下子弄得不可收拾。只要你自己的业绩上来了，用真实的数据来封上所有人的嘴。到那个时候，你才能光明正大的直起腰来。如果取消你现在的待遇的话，不会有人瞧得起你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