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汗。”

沈司简短的说：“患者体征。”

“平稳。”

旁边护士说。柳棠愣愣的站在那里，合着就是叫她来给他擦汗来了。可是确实整个手术室只有她是闲着的。她拿过干净的纱布块，凑过去轻轻擦了擦沈司的额角。柳棠的心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脸颊也有些微红。她垂下头，幸好周围都是专心手术的人，没人看见她的脸。“擦汗。”

沈司吐了口气，又喊。柳棠急忙凑过去，给他擦去了流向眼睛的汗水。这时候柳棠才发现，沈司全身紧绷着，嘴唇紧抿，肤色有些不同寻常的白。可是他的手却依然稳健，一丝不抖。可是柳棠就感觉他很疼，看着他额角不住地冒汗，忍不住上去给他擦掉。手术室里的人大气不敢喘，生怕打扰了沈司的动作。终于，一场手术完美结束。“后面缝合就交给你们了。”

沈司吐了口气，站在柳棠身侧，冲大家微微点头。柳棠突然感觉肩膀上沉重，转头一看，沈司将他半身的重量都压在靠在她身上，后面那只手还拽着她的胳膊。他的手在抖。柳棠知道这场持续了四个小时的手术让他有些脱力，手上的伤没好全，耗费了他比平时多一倍的精力。沈司拽着柳棠准备撤，见柳棠不走，沈司微微侧头，探向柳棠的耳畔，“扶我一下。”

柳棠会意，只好低头若无其事的出去。沈司把体重都压在她的胳膊上，跟着她向外走去。直到肌肉发酸，柳棠才把沈司拖进了旁边单独的包扎室。沈司腿一软坐在椅子上，终于忍不住皱起眉来。“把你的手放上来。”

柳棠拍拍桌子，有些恼火，“你这人胆子真大啊，那手什么样还敢给人做手术。”

沈司低眉顺眼的将胳膊放在柳棠面前，“不做他肯定会死，做了他可能能活。”

他微微抬眼，那双眼像大雨后的湖水，清澈极了，“你说呢？”

“那如果你做完这个手术，他死了，你手废了呢？”

柳棠不免有些恼火，推起他的衣袖，狠狠一按。沈司疼的哼了一声，眼底飞起一片红霞，他眉头微蹙，抬眼有些埋怨的看向柳棠。“别人的命和你的手，哪个比较重要？”

柳棠没好气的拆开他的绷带，看着他有些红肿的手，叹了口气。“命比较重要。”

沈司说。柳棠翻了他一眼，“那如果你的手可以救一千个人命，却因为这个人以后再也不能手术了呢？”

细心的给他喷了云南白药，满屋子药香，柳棠越闻越觉得像是沈司身上的味道。“那也是得偿所愿。”

沈司说：“救一个算一个。”

沈司和她凑的很近，鼻息喷吐在柳棠耳边，痒痒的，她的耳朵尖红了。给他重新包扎固定，再把绷带绑成细长绳子，挂在沈司的脖子上，“你还跑到这里来逞能，一场手术手就恢复不过来了。”

沈司任由她摆弄着手，看着她低眉顺眼的白皙脸蛋，可爱透顶了。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柳棠的脸，温暖的掌心把柳棠惊的向后一缩，又一巴掌拍在沈司手上，沈司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天。”

柳棠按着他的胳膊帮他把袖子拉下来，雨水淋漓的在窗外响着。沈司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天的雨夜。”

柳棠心跳的飞快，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个答案，但是又怕知道真相的失落。“救我的人是你吗？”

沈司豁然抬眼，看着柳棠眨了眨，“你不知道？”

柳棠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她看着沈司的脸，愣在当场。“沈教授！快来！这里有个人晕倒了！”

沈司低头看了看吊在胸前的手，拆下来转身向外走去。柳棠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冰火两重天。黎川骗我了她。而沈司，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柳棠有些混乱的坐在那里发呆，直到外面传来喊声，“还有没有人！前方一个村子塌方严重！洪水马上来了，跟我去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幸存者。”

柳棠这才回过神来，向外走去。外面的天空还是昏暗，可是时间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阴冷的山谷里水声涛涛，盖住了此起彼伏的哭声。“我去。”

柳棠背着包走出来。“不行。”

子弟兵叹了口气，有些苦恼，“那边道路崎岖水量大，女孩子的力气太小了，过不去。”

“可是现在大家都在忙啊。”

柳棠无奈的说：“没关系，我可以的。”

子弟兵转头看看，也确实没有人可以腾出手来，一招手，“那你走在我们中间，不要掉队了。”

柳棠转头看向身后，沈司正在那里低头检查伤员，周围投来羡慕又钦佩的目光。柳棠突然翘起嘴角，她认识的人，都如此优秀。柳棠跟着子弟兵一起向外走去，沿着崎岖山路艰难向下。她背着比她还大的包，头上戴着刚刚子弟兵给她的安全帽，大了一圈儿，时不时地往下掉。子弟兵们苦中作乐，看着她直乐，“小丫头，年纪还小吧，看起来像个娃娃一样。”

柳棠弯起双眼笑了笑，“不小啦，我已经二十三了。”

“你们学医的都不容易。”

子弟兵帮她拎着背包，笑呵呵的说：“上个十年八年的学，出来还挣不到钱。”

“你们子弟兵不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用命来守护大家，也挣不到几个钱嘛。”

子弟兵笑了，“是嘛，都讲究一个乐意，你这小丫头不错，当医生是你的梦想吧。”

柳棠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免调侃，“你们才多大啊，就喊我小丫头。”

一行人虽然谈笑，步伐却一点不慢，一会儿功夫已经走到被水淹没的村庄附近。“我们分头行动，小丫头你跟紧我们队长，别走丢了，被洪水冲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子弟兵指着一个年纪大些的兵说。柳棠推了推帽子，点了点头。一行人很快走进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凉意让柳棠瞬间脑子一懵，冻得脸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