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梨向月带着小桃和阿丑从那家药店出来,脸上布满寒霜,眼睛一扫跟刀子似的,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惧意。饶是阿丑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小桃,投去一股疑惑的眼神。刚才在药店,那个李大夫当着小姐的面,将一粒药丸用水化开,果真验出了其中的猫腻。药丸里黄连的味道不纯,导致整个药效都降低了不少。虽然吃了不会有事,但若想治好病,却是难了。如今方圆百里,能研制出这种药丸的,就只有小姐一人,况且那上面白蜡的厚度,还有形状和大小,分明就是她们这几天日日都做的,实在做不得假。来她们以为那李大夫是故意找事,但是当铁证放到面前,便被震惊住了。“小姐……药店药材繁多,免不了掺了几根旁的黄连……虽然凑巧的事不多,但也许李大夫买的药丸,正是那些呢……”小桃艰难的想着托词,但自己说到最后,也觉得这说辞十分无力。梨向月面无表情,道:“你们熬一锅药汤子,每味药要放多少量?”
“差不多……差不多……每味药要放四斤。”
如今熬药的事都是小桃和阿丑来做,她们二人虽然不懂药方子,但日日看,也便记住了。最近药丸的销量上涨,所以她们用的也是最大号的铁锅,便是为了熬一锅可以多制作些药丸,往里头放的药材自然很多。梨向月点点头,似笑非笑道:“难道四斤假黄连,都恰巧在一个锅里,又恰巧被李大夫的人买去了?”
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小桃彻底不说话了。那个李大夫说的对,短时间内,百姓们或许感觉不到药效不对劲,但是内行却是一验便知。如此时间一长,病人感觉吃药丸没有作用,济世大药店的名声也就完了,或许还会背上官司。裴永昼不是这种杀鸡取卵的性子,也不屑去克扣这些药材差价,究竟是谁将假药材掺进去的呢?济世大药店进货多,药材商来的也勤,光是给他们提供药材的便有三四家,且每回都有不同的人跟他们接洽。梨向月脑中浮现出药店里那些人的脸,一时也猜不出问题出在谁的身上。可能性太多了,这件事到处透着诡异。有可能是药材商掺了假,而药店没有查出来,也许是负责接洽的人故意买的便宜货,而往账房处汇报的却是真价钱,是想昧下银子揣到自己腰包里。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被人收买,故意抹黑药店名声。种种可能在她脑中来回闪现,直到小桃小声提醒道:“小姐,到府上了。”
她这才抬头,一眼看到裴永昼府邸的大门,冷脸进去,对门房的人问道:“裴公子呢?”
“梨姑娘回来了,我们公子他后半晌出门后,还没回来呢。”
门房对梨向月态度恭敬,“要不小的守在这,等公子回来后,便让他去找您?”
看来,裴永昼去药店分完红,便一直没回府,梨向月想了想,道:“不用了,明日再说吧。”
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急不来,今夜很晚了,只能明日再跟他说。翌日一大早,梨向月吃过饭便去了药店,仔细检查了药店的药材,心里更是生气。不光黄连掺了假,就连八角也是真假掺半,若不仔细看,定是看不出来的。而且,掺了假的药材,都是用的形状相似的,那种没办法用相似药材代替的则没事。就说黄连吧,用的是产地东部平原的冒牌货,而不是云川之地的正宗草药,而八角,则直接用可以以假乱真的莽草替代。如此看来,那人心思深沉,是早就防着被人发现了。她检查了一圈,不动声色的将被掺假的药包了点,放到内室。刚进门,裴永昼便进来了。最近梨向月进出府邸都故意跟他错开了时辰,像是躲着他似的,他心里也明白,对方是不想让府上那两个女人误会,可昨晚听门房说对方曾找过他,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早去青竹院,却听说她早出府了,这才忙赶了过来。梨向月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将几包药放到桌上,把昨天发生的事,还有刚才自己检查的情况,都跟对方说了一遍。裴永昼一听,脸上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居然有如此事……这批药材是不能用了,可也不能打草惊蛇,需得尽快找到弄鬼之人才行。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问题的严重。梨向月让小桃和阿丑去后院,先把没有出问题的药熬了,以防那人看到这日她们没有制作药丸,而心生警惕。然后,梨向月便跟裴永昼商议如何揪出那内鬼。裴永昼将药店的人仔细跟梨向月说了下来历。掌柜的虽然抠门,却是最早就跟着裴永昼的老人了,且一家子的身契都在他手上,且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府上做事,还娶了府上的婢女为妻,是断不会背叛的。账房的季先生,也是信得过的,且他从来不过问采买药材的事。负责抓药的小夏子和东荣,也不负责此事,最后将嫌疑人定在前不久才来药店看诊的几个医师身上。裴永昼吩咐庆云,让对方暗中盯紧了几个医师,看能不能找到他们跟药材商弄鬼的蛛丝马迹。反正药店每隔一日,都是要进货的,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那个人。果然,在庆云仔细盯了两日后,抓到了年轻的赵大夫跟其中一个药材商弄鬼的证据。当日,药材商把几麻袋药材卸到后院的库房,照常拿着赵大夫开的单子,去账房找季先生支取银子,而庆云则转身就去了库房,直冲着装有八角的麻袋而去。上面的是真的八角,而伸手往下面一捞,捞上来的都是有十来个角的莽草。人证物证确凿,药材商和找大夫很快就被人控制起来。“把他们送监!”
裴永昼脸色冷峻,语气斩钉截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