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给药店造成的损失太大,裴永昼若是知道,不知该如何处理。刚走到前院,正想出门,就听见一阵呵斥声传来。她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忽然,一个家丁从其中一间客房出来,脸色难看的很,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梨向月叫住他,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家丁看到是她,忙行礼问安,然后忿忿道:“月小姐,您说这是什么事啊,一个穷酸秀才,居然敢在咱们府上吆五喝六的,偏偏老爷上朝了,没人管……奴才在府上干了多年,却要受一个外人的气……”他叫阿贵,是府上负责洒扫的小厮,平时有客留宿,他也会临时充当传话的,早就在府上签了死契。阿贵平时干活尽心尽力,轻易没见他有脾气,梨向月微微一愣,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是那个叫杜志航的?”
阿贵一听,忙点头,“月小姐说的对,正是他!”
就在这时,那客房里传来一声茶碗被扔到地上的声音。“瞎了你的狗眼了!没规矩没眼色的东西……我将来可是你们的新姑爷,不说好好敬着,反倒如此怠慢,简直岂有此理!”
昨夜他被当场捉奸,自是受到一番惊吓的,后来被扣到了府上,还以为丞相会将他扭送公堂,或者干脆私下弄死呢,结果还不到三更时分,丞相便命人去请他了。如今他一想到当时丞相的话,心里就忍不住欢喜。丞相说,不会计较他跟府上的柔小姐睡觉的事,还说都是一场误会。就在他处在这份震惊中时,丞相居然当场拍板,说要将柔小姐嫁给他,并且这几天就成亲。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啊。看当时丞相那急于将事办完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介穷书生,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考中举人,跟丞相府的小姐被人捉了奸,看似是一件险事,其实却是成全了他呢。丞相此人爱惜羽毛,怕丑事外传影响仕途,所以这才咽下了一口恶气,反而要将他这个野男人说成是新姑爷。因为只有这样说,丞相府的丑闻才会被掩盖住。想来那柔小姐,也顶不住丞相的施压,这几天就要给自己当媳妇了。这一整夜,他都没有睡着,怀揣着一腔兴奋,睁着眼珠子一直到天亮。想到今天丞相就会将这门亲事公布出去,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就在这时,天边出现一片鱼肚白,府上的下人开始起床伺候了。可是当他看到家丁送来的洗脸盆居然是个破木头盆子时,心里那股气瞬间膨胀,大声在屋里呵斥开了。这些低贱的奴才,怕是不知道他即将成为府上的姑爷,他要是一开始就不能辖制他们,往后还怎么得了?声音很快引来不少家丁。有人皱眉过去,冷声道:“杜公子,这可是丞相府,您是疯了吧,敢在这里撒野?”
“呵呵,我看他昨夜喝多了酒,今日还没醒呢……”“杜公子您别吵了,一会儿老爷就下朝了,有什么事您跟老爷说去。”
几个家丁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气里都是讥讽。忽然门砰得一声,那杜志航晃晃悠悠的就出来了,明明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样子,眼睛珠子却瞪大如铜铃。他气呼呼瞪着眼,满脸邪气,扯开嗓子道:“放肆!你们少在这狗眼看人低,过几天等我把你们柔小姐娶进门,回头挨个收拾你们,让你们给本姑爷磕头谢罪!”
几个家丁纷纷带了怒意,这个杜志航太不像话了。见几人不说话,杜志航还以为他们被自己的气势镇住了,脸上升起些得意,冷笑着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道:“哼,不就是瞧不起我的出身吗?可我就是命好,你们今日如此得罪我,将来都赶不上巴结呢……”此刻梨向柔还在祠堂被关着,自然听不到这边的话,二夫人也被软禁在了后院,所以这前院竟是任由这个杜志航放肆开了。家丁心里生气,可也从对方的话中捕捉到了些关键信息,开始互相递着神色。看他这底气十足的样子,难道老爷真要将柔小姐嫁给他吗?梨向月微微侧头,给阿丑使了个眼色。那杜志航前半生受尽白眼,如今一朝得势,恨不得将之前受的所有窝囊气都尽数发泄出来,眼睛似乎长在了头顶上,连看一眼这些人都不屑,就只是伸着手指口吐秽言的叫骂。忽然他感觉身边一阵凌厉的风声起,随后手指就传来一阵剧痛,口中的叫骂来不及收起,转换为杀猪似的叫声。“啊……疼啊……”他的手指被阿丑攥住,然后以一个奇异的姿态被扭紧,直接朝他的手背翻过去,就跟被掰断了似的。阿丑并不理会他的疼痛,将手指掰向跟他手背平行的姿态后,抬腿就踹向了他的腿窝,他整个人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待看清面前的人后,杜志航眸光一凛,张嘴叫骂道:“贱婢……啊!”
一声贱婢刚出口,脸上又传来一阵生疼,同时口中涌上一股甜腥味,忍不住低头吐了一口。地上是一摊血沫子,还有一颗后槽牙。“哼,小人得志的东西!”
阿丑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后,便退到了一边。梨向月抬腿走过去,冷冷的扫了对方几眼,道:“杜志航,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吗?敢在丞相府撒野?”
她的声音冷冽,眼神也如千年古潭似的,看一眼就让人望而生畏。杜志航皱了皱眉头,抬手使劲抹了一把脸,然后扭着半个膀子,另一只手攥着自己受伤的手指,看向梨向月的眼中带了些许不甘。“哼,丞相若是下了朝,知道你如此怠慢我,定不会放了你的!”
手指上的疼痛逐渐适应了,他这才摇晃着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后,才恶狠狠地瞪了梨向月一眼。他知道这个是府上的月小姐,自然也明白,当初二夫人安排的分明是对方跟他睡觉,可不知为何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