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绛影挂了电话,心中不由长长的一声叹息:“兄弟,是你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费兰斯的车子还丢在路上,他也没有心情打车,就那样一路走了回去。夜晚的冷风吹透了他的衣衫,他完全感觉不到冷似的,脑袋里模模糊糊全是同一个影子。“汪,汪。”
一阵熟悉的叫声传来,他抬起疲惫的目光,看到玛雅蹲在大门口,毛发都让风吹得凌乱了,但那双眼睛仍然是晶亮的。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爷爷病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蹲在爷爷的病房前三天三夜。他走过去,挨着它坐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废不堪。玛雅用脑袋蹭着他的腿,似乎想给他点温暖,他伸手搂住了它,低声说:“她走了,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它低下头,呜咽的叫了好一阵。“我明明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他抓紧了心口:“这里却这么痛。”
玛雅垂着头,一声不吭。“她走的时候,一定很恨我,我从来都没有好生对待过她,羞辱她,厌恶她,甚至还把她赶到佣人的房间。”
“如果那一天,我不跟她说,生下孩子就可以离开,你说,她是不是就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不摔下来,她也不会死。”
“她恨透了我,我知道,一定恨透了我。”
费兰斯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坐在这里跟一条狗自言自语。有两个警卫跑过来,用手电照了一下,当他们看到坐在这里只穿了件黑色衬衫的人是费兰斯时,都不免吃惊的变了脸色。“费少,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屋去?”
费兰斯木然的看了他们一眼,站起身,高大的背影明显有一丝摇晃。玛雅跟在他的后面,心情不佳的垂着尾巴。“好像费少的老婆死了。”
一个安保见那身影走远了才敢小声说。“你是说咱们费家的少奶奶,那个总是足不出户,温婉贤良的女人?”
另一个安保惊讶的问。“嗯,我也是听白班的大伟说的,还是他把人送到医院的,据说是大出血。”
“可惜了啊,其实少奶奶的人很好,待谁都是客客气气,而且还长得那么美艳,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对费少也总是好得不得了。”
“是费少没福气吧,你看他的样子,像丢了魂似的,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失落成这样。”
“人死了才知道珍惜,有什么用啊?”
“就是。”
两人的叹息在黑夜里化成浅浅的一缕,随着风声消失不见了。………客厅里灯光通明,李嫂和伊管家都红肿着眼睛。“少爷,您回来了。”
伊管家急忙抹了把眼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迎上去,他见费兰斯脏头脏脸的,衬衫的扣子掉了一个,狼狈的只由一根线连着,那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姿飒爽内敛高贵,倒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全身上下都裹着颓败的气息。他心里心疼,赶紧说:“我去给您放洗澡水,这么冷的天,可千万别冻着。”
费兰斯一声不吭的挪到沙发的客厅上,玛雅耷拉着脑袋趴在他腿边。“李嫂。”
他忽然开口说:“你过来。”
李嫂听了,赶紧放下正在加热的饭菜,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蹭了两下,快步走过去立在茶几边,声音怯怯的说:“少爷,您叫我?”
“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从费兰斯嘴里说出来却用了很久,每一个字都像千斤的大锤狠狠的压在他的舌根上。李嫂眼圈又是一红,“少奶奶…”发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刻紧张的盯着费兰斯的反应,见他没有什么不悦后才继续说:“少奶奶那时候已经没有了力气,血流了特别多,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一丝苦笑慢慢溢出唇角:她终还是恨他的,所以她连一个字都吝啬给他,她那样去了,却把最残忍的东西留给了他,她是要让他背负着这份自责,一辈子无法翻身,她好狠。李嫂看到费兰斯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其实在暗暗痛快,没有人比她更近更多的目堵了阡歌的痛苦,所以那种一直憋闷在心里的怨怼此时就像突然开了一个阀门,汩汩的流淌出来,畅快无比。这样站了一会儿,费兰斯摸向桌上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烟,拿出精致的火机却没有急着点燃,夹在修长的两指间,看着发了会呆。“是谁带走她的?”
尸体两个字,他咬在唇边却说不出口,就在昨天,她还那样鲜活的出现在客厅里,跟玛雅小声说着话,她的手又白又软,她的头发又黑又顺,她抬头笑的时候,仿佛天也晴了,花也开了。或者没有看到那张没有生息的脸也是一件好事,但他却不可以放任她再四处“奔波”,他会给她建一座世界上最好的陵园,就像沙贾汗为阿姬曼芭奴建造的陵墓,她的,一定会更加完美。李嫂咬了下唇,有片刻的犹豫,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说:“是一个叫秦少伟的男人。”
秦少伟?他以为会是东方阎的,可是。。不同于他猜想,他显得多少有些吃惊。“他们怎么认识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关心这个,人都死了,去问这些前尘往事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可是他就是固执的想要知道,他希望了解她更多。“少奶奶生前,那个秦先生就经常到后院看她,只不过每次都坐在山头上,少奶奶没注意,但我经常能看到他。”
李嫂回想着说:“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少奶奶也从来没说过,但秦先生对少奶奶很好。”
“很好”两个字极大的刺激了费兰斯,他在脑中努力的搜索着他是不是也对她好过,可是,他竟然完全想不出来,哪怕一点点。他猜不透那个叫秦少伟的男人为什么要带走她,也许,她是死后也想离自已远一点,所以才有了那样的遗愿,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在跟一个死人生闷气…手里的烟终于是没有抽,他将它掐断在水晶的烟盒里,李嫂依然神情惶惶的看着他,直到他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