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后醒了，让甘云棠把她扶起来。“来，坐到母后身边来。”
“好”看着虚弱的母亲，他差点掉下眼泪来。给皇后拿个软垫靠上，然后才在床边坐下来。“母后知道，那年你因为柳蓉儿说你是她的儿子，云裳也非母后亲生，所以才推了她，是不是？”
“嗯”皇后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想为他抚平那段伤痛。“后来，你们被你父皇责罚。尤其是你，被打的皮开肉绽，母后心如刀绞。”
“当时我就在想，她柳蓉儿害得我的孩子受这么多苦，我庾清逸就让她这辈子都没有孩子。当天，我就在她的汤药了做了手脚。她从此之后再没有怀过孩子。”
说着说着，她的眼角就有一滴眼泪滑下。甘云棠拿出锦帕，为她轻轻擦拭。“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所有人都以为云裳不是我亲生的，包括你父皇也是这样认为。除了母亲和我，没人知道这件事，今天我告诉你，也是为了防止日后有人拿这件事为难云裳。”
“母后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嗯，母后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随后，皇后告诉了他一段很久以前的往事。你五岁那年，母后又怀了一个孩子。睿儿还小，你也需要人照顾，所以特意请你外祖母进宫来照顾。那几个月，我跟母亲小心翼翼。连你也被关在这坤宁宫内，不许出去。最后，总算是熬过了那几个月。但是，到了临盆那日，徐修仪了进来。“娘娘，请你救救臣妾。”
她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却被人污蔑与侍卫有染。惊慌之下，来到坤宁宫向我求助。我不忍心看到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消失，将她带去了后殿。没想到，她竟然动了胎气，跟我在同一天生下了孩子。“娘娘，其实我不是孤女，而是徐家走失的女儿。您帮我把孩子和这枚玉佩一同送去徐家，父亲会照顾好他们的。”
“宫中不止柳蓉儿，娘娘您多加小心。”
后来，趁母亲和我不注意，徐修仪直接饮鸩自尽了。我怕送去徐家的孩子被人察觉，就让母亲对你父皇说我生的孩子夭折了。徐修仪难产而死，我因为受不了打击疯了。事情果然如想象的那样，你父皇为了安慰我，就对我说夭折的那个是徐修仪的孩子。而云裳是我生的女儿。还告诉母亲，不要告诉我实情。就连那些宫人，也被他悉数换掉。虽说甘云棠知道事情的大概，但从来不知道全部的真相。“母后的意思是，徐时和徐瑾就是徐修仪的孩子，而我并不是唯一成年的皇子？”
“徐修仪当年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徐时，另一个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徐瑾是她二哥的儿子，比徐时大三天。为了掩盖徐时的身份，所以一直让她扮作男儿身。”
“母后当年让徐时做我的伴读，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进到皇宫里来吗？”
对于儿子的问题，庾清逸轻轻一笑。“好不容易将她送了出去，又让她回来做什么？徐修仪已死，她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但若是让人知道她的女儿还活着，你觉得徐时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日吗？”
妃嫔与人私通，可是大罪。留下的女儿，肯定也不会活得轻松。轻则遭人白眼，受尽欺凌，重则性命堪忧。想起徐时，甘云棠不禁有些后悔。“母后，西楚王的宠妃就是她。孩儿如果早点知道这些事，肯定不会让她去冒险的。”
“徐夫人养了她十几年，不明不白的死了，徐时为她做些什么也是应当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尽可能打消掉夜幽玄的疑虑，让她安安稳稳留在西楚也好。”
“母后说得对。以夜幽玄的性子，哪怕现在让徐时回来，藏在南夏皇宫里，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反而会害了徐时。”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好好待在西楚。徐夫人的仇是他们兄妹心头的一根刺，早点拔出来也好。但他母亲心头的那根刺，什么时候才能拔出来呢？“母后，时暮的腿已经被江太医治好了。等过些日子，我就让江太医再去一趟齐府。他中的毒没有时暮差不多，肯定也能好起来的。”
庾清逸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了。“罢了，世间再好的医者也治不好心病。等到他什么时候想治了，再去找江太医吧。终究是母后对不住他，他心里怨我也是应该的。”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您生了我们，又费尽心力把我们养这么大，您没有对不起我们。孩儿知道，母后心中的苦不必我们少，只是您从来不肯说而已。”
欢乐聚，离别苦，太后为了他们，将他们从母亲身边带走。漫漫长夜，独留她一人坐在窗边。除了天边的明月与宫殿的清寒，再无其他。他没了母亲，还有父亲陪着。虽然多被责罚，至少有人在乎。云裳和思颜在慈宁宫，有皇祖母惯着，宠着。只有母后，一个人独守着这座宫殿。“母后放心，时间长了，他自己会想通的。再者说，他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其他人考虑不是。”
从前的他什么都不在乎，现在他已经有了不能割舍的感情。父母的养育之恩不能用来威胁他，他牵肠挂肚的妻子总可以让他改变吧。把事情都说出来之后，庾清逸感觉自己心里舒服多了。幸好，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云棠，你知道吗？母后一生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他们知道了，还以为您不喜欢他们呢。”
“你啊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调皮。”
语气里，眼神里，全是满满的宠溺。对于睿王的事情，她一句也没提，甘云棠便也没问。其实他心里明白，问了也是白问，最重要的事让那个人自己想通才行。不然的话，说什么都是白搭。事情解决不了，说再多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