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潋滟拖着自家兄长一起来施粥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三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些难民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邱潋滟语气有些轻蔑和倨傲。若非因为前些日子花灯宴上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名声大不如前，她根本不想来这样腌臜的地方浪费自己的时间。邱辉比邱潋滟还要不耐烦，“我先前都给你说了，这些乞丐都不是什么好的，你偏要来，看吧，他们根本就不领情，都不来我们施粥的摊子喝粥，我们这要耽误到什么时辰去？你别忘了，我今日还约了诚安将军府的谢小姐。”

邱家有意让邱辉和谢飞语联姻，邱辉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有诚安将军府助力，他以后得仕途也会好走很多，就是那个谢飞语，实在是难搞。他约了谢飞语五六次了，也就这一次答应了。邱潋滟听到谢飞语的名字，脸上微沉，上次比试谢飞语起哄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吩咐的事情，你冲我发怒也没用。”

邱潋滟勾唇道：“不过我和谢飞语同为女子书院的学生，也有几分情谊，你是我哥哥，我肯定会帮你的——”邱潋滟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那是什么？！”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护卫和下人飞快圈出一片区域围了起来，然后那片区域搭建了两个简单的台子，两锅白花花的大米粥冒着腾腾热气被抬了上来。但这些不是最让邱潋滟震惊的，最让她震惊的是着两锅白粥走出来的两方人群，里面全是熟悉的面孔。一方，是以常梦瑶为首的女子书院的学生们；一方，则是以徐秋明为首的衡湘书院的学子们。这群人各守着一个大锅，不停有灾民往他们那边而去排队领粥。邱潋滟顿时明白过来，女子书院和衡湘书院已经以书院的名义组织了学生施粥，但是她却并没有接到女子书院的通知。就在邱潋滟怔愣的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这位小姐，公子，你们这片地方不能施粥啊，你们要施粥的话，得先去前面登记，然后在我们划分的区域内施粥才行。”

邱辉不耐烦地想要发火，邱潋滟快速摁住了他。邱潋滟看向来人，好脾气地询问道：“这是为何？以往施粥可没有这么麻烦。”

“这也是为了让大家的粮食发挥最大的效用，有的灾民领了粥会继续抢导致部分虚弱的灾民没办法分到粮食，所以咱们大人干脆就统一管理了，您瞧，就连女子书院和衡湘书院施粥也是按照规矩来的。”

管事还没有说的是，这样的管理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若是哪户人家提供的粮食有问题，也能很快追查溯源。前几年那些大户人家施粥的时候，就有勋贵子弟以在粥中下泻药看别人出丑为乐。楚黛也是听了大夫将这事，心中担忧，这才干脆划分区域管理，这样一来，整片地方倒是渐渐有了临时灾民庇护所的模样。这些邱潋滟是不知道的，她心中暗骂了一句，“难怪那些乞丐分明看见我们有粥，也不凑上来。”

邱潋滟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打算按照这人说的先去登记，却没想到才走了两步，就见自己的好友牧芸梨言笑晏晏的跟在楚黛的身边！邱潋滟顿时脸上的笑容没了。“潋滟，你怎么了？”

邱辉察觉到她的异样。邱潋滟勉强如常道：“我没事，三哥，我看见芸梨妹妹了，我去和她打个招呼，你在这里等等我。”

邱辉还想说什么，邱潋滟就已经大步往前面走去。“芸梨妹妹。”

清淡的声音让牧芸梨一愣，转过头看见邱潋滟，牧芸梨心中难得有些不自在，她看了看神色淡淡的楚黛，又看了一眼笑容不达眼底的好友，为难地挠了挠脑袋。不过她还是和楚黛说了句“抱歉”，往邱潋滟的方向走了过去。“邱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先前我去你们府上找你，他们都说你和江公子出门去了，我就和父亲来京郊转转，没想到碰上了楚黛。”

牧芸梨说到，也算是给邱潋滟解释为什么她和楚黛在一块儿。她还是很清楚，邱潋滟与楚黛不对付，尤其是花灯宴上，邱潋滟请求她帮忙挑战楚黛之后，牧芸梨越发清楚这个事实。不过和楚黛相处了这么久，牧芸梨觉得楚黛人是真的还不错，而且还是鲜少有自主想法的女孩子，她有心想要缓和两人的关系。“楚黛在这边负责赈灾的事情，她好厉害，还让女子书院和衡湘书院都参与其中来了，邱姐姐，你每年也在施粥做善事，不如加入我们吧？”

邱潋滟看着牧芸梨单纯的笑容，只觉得内心烦躁无比。楚莹和江万程说得对，楚黛太邪门了，这才多久，芸梨居然都站在了楚黛那边。“芸梨妹妹，还是算了吧。”

邱潋滟淡淡拒绝了。牧芸梨还想劝两句，就见邱辉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潋滟，咱们粥蓬登记好了，在衡湘书院旁边。”

牧芸梨这才后知后觉，“邱姐姐，你没有和江公子出门，也是来施粥的啊？”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临时改变了主意。”

邱潋滟笑容有些虚，她能说自己是因为花灯宴的事情根本不想和牧芸梨一同出门所以随便编了个理由让下人把牧芸梨打发走的么？显然不能。撒一个谎就需要很多个谎言来圆。楚黛见两个人聊得很好，也就没有再这边耽误时间，而是往女子书院那边的粥棚走了过去。“常姑娘。”

楚黛笑着和常梦瑶打了招呼，和气地问，“不知道女子书院这边关于粮食的捐赠情况，统计出来了吗？”

“统计好了，在这里。”

常梦瑶忍不住细细打量着楚黛。她先前从来没有和楚黛打过交道，这次还是牧芸梨出面前线，她才近距离接触了楚黛此人。怎么说呢，见之前，常梦瑶以为楚黛会和花灯宴和传闻中一样，是一个很有攻击性的人，但见之后，这种想法不自然就散去了。楚黛很沉稳，沉稳得根本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子。“楚姑娘有没有考虑过来女子书院读书呢？”

常梦瑶忍不住问。楚黛笑了笑，“抱歉，我没有这个打算。”

常梦瑶见状，只得按捺住继续劝的想法，细细和楚黛说起这些粮食的来处。这里面有女子书院的学生捐赠的，也有听闻了此事之后的书院夫子捐赠的。能在女子书院读书的非富即贵，在里面当夫子的也都不是常人，这么算下来，这笔捐赠的粮食不是小数，竟然可以和先前邱成文和崔太傅拨出来的那些粮食数量相比了。这么一想，楚黛对衡湘书院那边的捐赠情况忍不住期待起来了。这边楚黛在为新到手的粮食感到欣喜，另一边，庆元帝也为即将到手的粮食欢悦不已。“老五，你说的可是当真？那些商户愿意为朝廷捐赠两百万担粮食，五百万两白银？”

庆元帝看向司赢决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慈爱。恶心得司赢决微微皱眉。庆元帝见了，还以为是这款项有什么变故，赶紧道：“怎么了？难道不是朕说的这么多？”

作为一个国库不丰又不想动用自己私库的帝皇，庆元帝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这一笔款项。要是煮熟的鸭子都让它飞了，庆元帝只怕会恨得要命。相比之下，司赢决的态度就很是冷淡了。“并非如此，而是这群商户还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庆元帝皱眉，“什么要求？”

邱成文跟着道：“商人重利，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不过他们这都是为朝廷办事，还要提要求，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些。”

“邱大人知道好歹，那怎么没有见邱大人捐赠几十万两银子出来？”

“再说了，邱大人还是朝廷命官，应该更加无私奉献才是。”

站在司赢决旁边的一高一胖两个中年人相继道。“蒲大人，裴大人，这怎么能一样？”

邱成文皱眉。这两位中年人，一人是吏部侍郎裴关情，也就是裴贵妃的兄长，一人则是户部尚书蒲子画，两人都是牧院长的学生。因为这一层关系，两人也走得比较近。裴关情慢吞吞地道：“下官觉得都是一样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邱大人，还是听平王爷怎么说吧。”

邱成文一噎。司赢决淡淡道：“他们只是希望，到时候朝廷能够在灾区重建的时候，为他们及他们的商铺名号立一块功德碑。”

民间想来有立功德碑的习俗，不过那些碑要么是宗祠为族中有大出息的子嗣立的，要么是为了吹捧某些官员的功绩立的，总之，从来没有朝廷在民间为谁立碑的惯例。商户们这笔钱拿得也肉疼，其实想要的东西有很多，但是又怕到时候朝廷不乐意反而弄巧成拙，所以最终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司赢决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