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什么？”

明亭紧张问。此刻，檀朗的眼神无比深邃，让她完全看不透。檀朗没有回答，转身蹲下，继续拆灯了。呼……但明亭反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望着檀朗的背影，明亭的表情逐渐复杂，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二十二岁，也不是小孩子了…可还是比我小八岁……“你问驱蚊灯干嘛？这还没到夏天多蚊子的时候。”

片刻后，檀朗率先打破沉默，也让凝睇着他后脑勺发呆的明亭立即回了神。“咳！”

她揉了揉鼻子，“不是你想的那种驱蚊灯。”

“嗯？”

檀朗没听明白，转身望向她。明亭把明雪记录在《花灯明》的古代驱蚊灯告诉了他，并问：“你之前听说过吗？”

檀朗点头，“准确来说，这种灯应该叫灭蚊灯。”

“对对！”

明亭点点头，又说：“我倒是在某本古籍里看到过真正的驱蚊灯，原理是在制作灯捻的过程中，把驱蚊草药混进原料里，等燃灯时，就会散发出驱蚊的香气，这种驱蚊效果比现在的驱蚊灯环保多了。”

“还有这种？”

檀朗略显吃惊。嘿嘿！你朋友就没查到吧，“君心似我心”还有驱蚊的作用。明亭正窃喜，又听檀朗问：“哪本古籍？专门讲古代花灯制作的吗？”

“呃……”明亭搓了搓手，“我…不记得了。”

“是吗？”

檀朗看向她的眼神明显质疑。明亭连忙转移话题：“我之前听说有种灯专门驱赶蚊子，不是用驱蚊药水，而是纯粹靠光源。”

檀朗说：“就跟吸尘器制造的原理一样，逆向思维，利用蚊子喜欢靠近灯光的习惯，研究出了一种让它们特别讨厌的光，从而达到驱赶的作用。”

“这种灯光呈现出黄色，滤除了紫外线和红外线，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属于比较安全实用的灯。”

明亭好奇：“这种灯亮吗？可以当彩灯的灯源吗？”

闻言，檀朗总算摸清她的大概想法了，指着面前拆了一半的“君心似我心”说：“据我所知，不太亮。蚊子害怕的光波为530—590nm，正好是对人眼最有益、视疲劳最少、看得最清楚的光波。如果利用那种光源来做彩灯，驱蚊效果有，但显色性不是很好。”

“这样啊……”明亭了然，又有些失望，“看来，不是所有灯源都适合拿来做彩灯。”

“没错。”

檀朗颔了颔首，向她科普道：“彩灯不是普通灯，不是拿来照明的，主要还是以装饰为主，对光源的显色性要求就很高。拿这盏灯来说吧……”他指着已经半露内层的“君心似我心”，继续说道：“它的灯面是立体的、褶皱的，更需要显色性好的灯源来呈现出上面的画，如果换成590nm光波的灯源，凹陷或褶皱处的画面就会显得很黯淡。”

“不过呢……”随即，他话锋一转，接着又说：“办法总比问题多，马上夏天就来了，要是我们能做出一款驱蚊彩灯，肯定能大卖。”

“你会做？”

明亭眸光微闪。檀朗反问她：“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学什么专业的？再说研究新型材料也是我提出来的，要是我完全没把握，敢吹这种牛？”

明亭笑了，“如果我们能在这一块突破，就不用完全依赖上游链了。”

檀朗也莞尔，然后问她：“除了环保、驱蚊，你还希望我们的新灯源有哪些功能？”

明亭脱口而出：“当然是省钱。”

檀朗失笑，“这是省成本，我问的是客户需求。”

“省电、耐用、安全。”

明亭数着手指说道。“嗯，这确实是很实际的需求。”

檀朗努着嘴点点头，“我努力试试吧，不行就去请外援。”

“可以可以，前期的成本只要别太离谱就行。”

明亭赞同，又不忘提醒。檀朗心里有数后，就继续拆灯了，“这盏灯跟其他几款‘海市蜃楼’不太一样。”

因为是凭空冒出来的！明亭在心里回答，嘴上却故意问他：“哪儿不一样？核心技术吗？”

“是主题不一样，其他几款都是景，但这款的主题是爱情。”

“爱情……”你也看出来了。明亭骤然想到了明雪与刘文君，看向灯面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是明雪的爱情，明明身不由己，却仍旧追逐着刘文君的身影……明老太好像猜到了二人的暧昧，不晓得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回想着在古籍上最后看到的内容，明亭发现，檀朗已经完全拆开了这盏灯，并将立体灯面缓缓展开。随着褶皱变平，画面上的明雪和刘文君也越来越远。“别展开！”

她下意识喊了出来。“怎么了？”

檀朗转头看向她，旋即发现，她的表情似乎透着担忧。“我很小心的，不会扯坏。”

他保证。明亭蹙眉道：“你展开了，这张灯面就不特别了。”

“是吗？”

檀朗没有察觉有异，但还是把灯面放下，研究起里面的构造来。“为什么会这么突兀地出现一个爱情主题的‘海市蜃楼’？”

他继续刚才的问题。明亭不露声色地说：“也许制作出这盏灯的人那时正经历着一段感情吧。”

“你祖宗？”

檀朗扭头问。“啊？”

明亭以为他在骂人，愣了两秒，才自顾自地笑着说：“对！我祖宗。”

檀朗不明白她在傻笑什么，随即又问：“哪一代祖宗？看这灯面的绘画风格，比较复古，比另外几款更复古，但里面的机关设计还是挺先进的。”

“算得上是古代艺术与现代科技的完美结合。”

明亭大着胆子说：“明代吧，你不觉得这盏灯和你朋友查到的那盏很像吗？说不定，那盏是这盏的初代。”

“有可能，那就是永乐七年。”

檀朗回忆了一下，喃喃道：“永乐七年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朱棣延长了元宵节的时间……”“永乐七年，诏令元宵节自正月十一日起给百官赐假十日，以度佳节，各地灯客与巧匠云集京城，将自己制作的花灯拿到东安门外迤北大街售卖，热闹非凡。”

明亭背出了出自《花灯明》上的一段话，这段话，她已经看过数次，早已烂熟于心。“这又是你从哪里看到的？也是古籍？”

檀朗转头看向她。明亭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而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问道：“需要我留下来继续监视你把灯装回去吗？”

“要是我装不回去了，你会不会一直留在这里陪我？”

檀朗问得云淡风轻，亦如他平时的口吻，但眼神里却暗涌起伏，令明亭险些慌了手脚。臭小子的眼睛会放电！“我陪你个大头鬼！”

明亭一个蹦蹦儿弹他额头，板着脸下了死命令：“两个小时装回去，不然就罚你扫一周厕所。”

檀朗一把抓住她弹蹦蹦儿的手，没等她反应，就一口咬了下去。明亭当场石化。明当当都没咬过我！也在那一刻，她似乎在檀朗凝视自己的眼神里看到了先前那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