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亭愣了一下，才想起檀朗的试用期快到了。原本她是很担心檀朗不愿留在公司，甚至连试用期都待不满的，可突然听他主动提出转正，反而觉得不太真实。“怎么？是对我的试用期表现不满意，不打算让我转正了？”
见明亭半天没回应，檀朗挑了挑眉。“没！”
明亭旋即摆头，“这不是被隔离给闹的，把你转正的事都搞忘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檀朗来公司已经三个月了。明亭在心里感慨一句后，抬眸问他：“你先前不是打算自立门户吗？现在怎么就愿意待在我们这间小庙了？”
檀朗打趣说：“你们庙虽小，但里面供的菩萨来头可不小。”
既是玩笑，也是真话。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他就听专业课的老师说，做彩灯的高手在民间，只是他们大隐于市，重要时刻才露一手，所以鲜少被人熟知。起初，他还将信将疑，尤其来到“大明彩灯”以后，看着黄强他们几个懒懒散散的模样，感觉他们就是这一行的混子，老油条，直到接触多了，才发现他们的动手能力远比动嘴能力强，而且在技术方面，确实连他那些专业课老师都比不上。尤其是明丁丁和罗正华，平日里看起来，一个像开皮包公司的，一个像国企人事主管，可在看到他们的实战成绩后，不得不心服口服。都是些“大佛”啊！他这话让明亭解颜而笑，随即冲他眨了眨眼，“看来，我们的秘密藏不住了。”
“所以，为了让我保密，你得让我留下来。”
檀朗扬眉。“是是是！等回去就把你的正式合同签了，到时看看你还有什么新条件。”
明亭忙点头。檀朗淡淡道：“没什么新条件。”
我所求的又不是福利和薪资。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你这人…好像没什么物欲要求。”
明亭望着他。小小年纪，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檀朗垂眸与她对视，“那是因为我出生在罗马。”
“呃！”
闻言，明亭立即回想起他那套大平层私人公寓，以及里面的奢华艺术品。啧！我收回“看破红尘”这四个字。明亭在心里咂舌，跟着问道：“不打算自立门户了？”
“看你的表现啰！”
檀朗双手枕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呼吸着竹林里的新鲜空气，让他顿觉舒爽，被隔离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烦闷了，只是他向来情绪稳定，别人看不出来。与其抱怨，不如埋头做事转移注意力。所以在被隔离的大半个月时间里，他已经把整月的工作任务提前完成了，身心轻松，可以好好地追求明亭了。他回眸看了一眼明亭，后者顿了顿，才跟上他。看我的表现？哪方面的？明亭迟疑，是被他这话弄得云里雾里。他是觉得我的工作能力还没达到他心中的副总标准吗？想到此，明亭追上他后，当即表态：“我一定会努力的，接下来我要制定一系列营销方案，把我们的酒香吹出深巷，把我们这间小庙变大！”
“嗯？”
这下，换檀朗迟疑了。怎么突然明志了？没留意到檀朗脸上的不解，明亭接着又道：“我虽然不太懂彩灯的技术，但也在学习，你那天不是发了一张用竹丝做灯衣的古花灯图嘛，有天晚上我在那本古籍上看过这张图后，就想到了让龚扇与彩灯结合，因为都是薄如蝉翼的材质，但竹丝已经消失于世了，可龚扇还在。”
“哦，原来是这样。”
檀朗终于明白她突发奇想的原因了，“那本古籍给你带来了很多彩灯方面的灵感？”
“嗯，很多，也让我了解到许多故事。”
明亭点头。“许多故事？”
檀朗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明亭揉了揉鼻子，“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以后？有机会？”
檀朗虚起了眼睛。“咳！”
明亭赶紧转移话题：“你觉得龚扇和彩灯要结合在一起，需要克服哪些问题？”
檀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说：“时间，时间是最大的问题，你也听田叔叔说了，龚扇光是削丝就比我们竹编灯架削丝用的时间长很多，就更别提编织图形所耗去的时间了。”
“其次就是价格，耗时的东西肯定造价成本高，一把龚扇，便宜的也要八九千，好的几百上千万都有，而彩灯呢，单品价格顶上天五位数，我们的‘海市蜃楼’算是彩灯单品里价格比较高的，也没超过一万块。”
“所以，如果要打造一款龚扇＋彩灯的非遗新产品，就只能走高端定制路线，不能作为单品来出售，而且定制的周期也不能短。”
“唔…似乎是这样……”明亭咬着下唇点点头。檀朗见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越难的事情，当做成后，带来的收获也越多，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大明彩灯’的代表产品就不再只有‘海市蜃楼’，还能去参加比赛，打响知名度。”
“到时，参加灯会也不是什么登天之事了。”
最后一句说到了明亭的心坎上，能重回灯会，是她和她爸爸这些年来的最大心愿。她的眼神随之变得灼灼，“打造龚扇＋彩灯，重点不在出售，而在宣传、展示、比赛上，把它作为公司的门面来推广。”
“你终于找准思路了。”
檀朗解颐，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豁然开朗后，明亭的心情也渐渐放松，“等你有时间了，把狗狗脸的那个也做出来，再送给田叔叔，礼尚往来。”
“好！”
檀朗点头。他垂眸看了一眼明亭，见她微微扬唇，又舒眉展眼，于是悄然缩短二人间的距离，并肩前行……“原来老檀去你们公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躲在暗处的裘方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推了推眼镜框，恍然大悟，“我就说他怎么不去大公司，非要往你们那间小公司跑。”
“我们哪儿小了？”
一旁的陈家妹不满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裘方急忙摇头，讪讪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跟老檀他爸开的公司作比较，确实要小一些。”
“檀朗爸爸的生意做得很大吗？”
陈家妹趁机探问。在明亭想把檀朗挖来公司的时候，她曾去做过调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只知道他家里很有钱，但具体怎么个有钱法就不得而知了。裘方点头说：“虽然他爸也是个富二代，接手的他爷爷开的旅行社，但他爸在一番宫斗后，把两个哥哥踢出去了，独自掌管公司，还不停扩张，即便在疫情下，都能赚钱。而且他爸还喜欢搞收购，眼光也好，所以名下的公司很多，各行各业几乎都有。”
“还宫斗？他们家很复杂吗？”
陈家妹讶然。完全看不出檀朗的家庭关系很复杂。裘方说：“跟咱们普通人比，是要复杂一些，我听老檀曾提到过一两句，好像就是他大伯二伯是纨绔，在他爸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把家里的公司搞得不成样，他爷爷直接被气出了病来，但他奶奶却袒护两个大儿子。他爸爸一咬牙一狠心，就来了个夺权，把自己的两个哥哥踢出局，扭转了公司的现状，得到了他爷爷的肯定，却被他奶奶记恨到现在。”
“后来他爷爷病逝了，他爸跟家里人就不怎么来往了，不过两个哥哥的股份他没动，反正钱方便不亏待家里人，但绝不会让他们参与公司的任何事了，包括他们的子女，也不让他们进公司，而是帮他们安排其他出路。”
“内斗那段时间，老檀刚上小学，每天就看着家里鸡飞狗跳，反而让他养成了一种处变不惊的处世态度。他对我说，因为不会再遇到比亲人互撕更糟糕的事情了。”
“哇塞！光听你这么一说，就感觉可以拍成一部TVB家族大戏了。”
陈家妹惊叹道。“唔…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忽然又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裘方疑惑：“明白什么了？”
陈家妹拉着他继续鬼鬼祟祟地跟着前方二人，“跟上跟上，别只顾着说话，错过檀朗向亭姐表白。”
低头瞟了一眼陈家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裘方的脸颊微微透红。见前方二人的身影又出现在视线范围，陈家妹才继续说：“檀朗愿意留在我们公司，除了喜欢亭姐，也是被我们公司的氛围所感染了，同样是家族企业，但我们公司却和谐一片。”
“你们公司还算不上家族企业吧？”
裘方直言道。陈家妹一把握紧了他的胳膊，“父女、师兄弟、师徒这些关系都出现在同一家公司，怎么就不算家族企业了？檀朗家里的公司，只有父子关系呢！”
“呃……”裘方骤然语滞。家族企业是这么理解的吗？“嗡嗡嗡……”直到周围响起像是苍蝇扑翅的声音，才打破此间的凝固，让裘方能巧妙地转移话题。“有苍蝇。”
陈家妹蹙眉，“这是熊猫基地，哪儿来的苍蝇，蚊子还差不多。”
“可…这蚊子是不是有点大？”
裘方指了指旁边，又将口罩往上拉了拉。陈家妹扭头望去，顿时僵住，眼睛瞪成了斗鸡眼……那两人在干嘛？早就察觉到陈家妹和裘方行踪的檀朗，用余光瞟了一眼那边，对于二人的手舞足蹈一头雾水。不过这不重要。好不容易逮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他要向明亭表白！“你看那里，好像有只孔雀儿马上要开屏了，你悄悄走到它身后，我帮你拍张照。”
又瞥了一眼像是在跳大神的陈家妹和裘方后，檀朗牵起明亭的手腕就朝竹林的更深处走去，并在心里庆幸：多亏熊猫基地够大！轻轻松松，便能甩开那两个“电灯泡”。“孔雀儿开屏？我怎么没看到？”
明亭伸着脖子张望，全然没在意檀朗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似乎已然习惯二人间的小亲密。“就在那里。”
檀朗一边指，一边也在搜寻藏身在附近的孔雀。终于，他看到了一群在遛弯儿的孔雀，而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四下无人，就停下脚步，握着明亭的手腕让她转向自己，“我有话对你说。”
“不是要找开屏的孔雀儿拍照吗？”
明亭眨了眨眼。檀朗莞尔，“孔雀儿不开屏，我开屏。”
“哈？”
明亭一脸懵。檀朗伸手将她覆面的发丝拂过，缓缓开口：“明亭，三个月的时间确实不长，但我对你是一……”“老檀！”
“一见钟情”四个字才说了个“一”，就被裘方的呐喊打断。檀朗皱眉。这二人不是在那边跳大神吗？怎么这么快就跳到这边来了？他和明亭同时转头。只是一个脸上写着不高兴，一个面露疑惑。“呃？”
而当二人看到眼镜斜挂在脸上的裘方和鼻头红肿的陈家妹时，顿时错愕。“我们捅到马蜂窝了！”
陈家妹惊呼。檀朗与明亭目目相觑，下一秒，他就拉着明亭夺路狂奔，并大喊：“你俩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