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瞧瞧，怎么知道你们这些个年轻人，能把场面闹得如此之大？”
女子音色柔和，与她整个气质十分吻合，尤其一双眼眸，似是含了汪春水般，年华恰如二八，就算这女子走近，白妍妍看清她脸色浅淡皱纹，也依旧觉得她年岁不长。“玫儿，你怎么出宫了？”
柳氏上前挽住玫嫔的臂膀，姿态亲密。若是换了别人作这样的动作，白妍妍必要对柳氏亲近之人不喜，对这玫嫔她竟没什么厌恶。这个玫嫔，有点意思。她静静在旁瞧着，见白丹菲一声声娇俏的玫姨喊着，终于在原主记忆深处找到了关于玫嫔的记录，柳氏的闺中密友，出自小官家中，参加选秀本是落选成了宫女，后来无意得了皇帝宠幸，这些年在宫中宠爱不多，为人低调。原主能知道她，全是因为柳氏与她走的相近，带着白丹菲时常进宫寻她，听白丹菲炫耀提起过。“陛下身子抱恙，不宜走动，又听说了刑部这边的动静，是以让我来走一趟看看。”
玫嫔噙着温婉笑容，眸光扫过来，顿了顿再开口：“这就是陛下口中常念叨的妍妍？”
“玫嫔娘娘。”
白妍妍不冷不热开口。玫嫔笑意不减，与柳氏拉开些距离，行至白妍妍近前：“明人不说暗话，今日的情形我来的路上都知道了，想跟妍妍私下聊聊。”
白妍妍与她四目相对，缓缓点头。“娘娘盛情之邀，我白妍妍自当奉陪。”
“这边？”
玫嫔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态。白丹菲不满抱怨：“玫姨你这样礼待白妍妍做什么，不是平白作践了自己嘛。”
“菲儿休要胡说。”
即使开口训斥人，玫嫔也是柔柔的。白妍妍无所谓往玫嫔指引的方向走去，不远，刑部会客厅的耳房，走几步路就到了。她找了座位，面朝白严峻等人所在，才发现玫嫔被陈院首拦在角落，低声禀了什么。陈院首身为太医院院首，从这些日子相处来看，俨然是个醉心医术，与人为善的老好人，这种人极好说话，也极难亲近。他当众拦住玫嫔，悄声禀告，足以说些问题，让白妍妍更为好奇的，是他的禀告内容，直觉告诉她，陈院首不会得罪了她。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她静心等着玫嫔独自前来。玫嫔温声问她：“可以只有我们两个谈么？”
在整个傲然的权贵之中，少有的低姿态。白妍妍自来到这个异世以来，头回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给了清云一个眼神，示意她退下。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我听过你。”
玫嫔似是有些感慨：“大婚与雷王翻脸，逃出生天，让幽王出面不顾伦理求娶，又凭着医术得了陛下青眼，让向来盛宠的皇后栽跟头，被迫交出掌管后宫的权利。我这一生都没有你这短短两月的精彩，如今我能坐在这里，和你谈，也多亏了你。”
“娘娘能以嫔位坐在这里，代替帝后和我谈，就已经是非常人了。”
白妍妍不敢松懈。玫嫔始终微笑：“刚才陈院首与我说，你无心闹大，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们无冤无仇，现下相识，也许能做朋友。”
“很少见陈院首与人亲近。”
白妍妍不答反问。玫嫔好脾气解答：“他与桑副院首交好多年，想为他求情。”
“他不找皇后，找了娘娘？”
白妍妍玩味。“身处宫中，毫无依仗，自然谨小慎微，少不得处处与人交好，许是在宫中都知道我好说话，所以姑娘尽可以提要求，只要你愿意放下皇后给你下毒之事。”
玫嫔始终从容，语调真挚。“这不是好差事，陛下让娘娘来，委屈了娘娘。”
白妍妍笑了笑。玫嫔跟着她笑的灿烂了些：“倒也不全是受帝恩胁迫，外头的白家二姑娘，你的妹妹，是骄纵任性不假，也实实在在跟我儿青梅竹马，是我儿当下能攀附权势的唯一一条路子了，我有私心，想保她，不敢去找幽王，只能这里与姑娘谈了。”
所有的算计都摆上明面。白妍妍看着屋外的烈阳，此时正值曜日高悬之际，许是光芒过于刺眼，竟让她从心底不觉得这些阴谋阳谋肮脏。“娘娘是个妙人，我也不卖关子，我不喜相府觊觎我出嫁的殿宇，更不喜柳氏将我娘的位置夺去，鸠占鹊巢，娘娘怎么看？”
“令堂是个极厉害的人，本以为入了相府会埋没，没想到生了个女儿继承了她的那份瞩目，有贤良女儿如此，是她的功劳，我会上禀陛下，将相府用围墙一分为二，你的出嫁处，是你们一品诰命夫人的殿宇。”
玫嫔笑的柔婉。“那就劳娘娘费心了。”
白妍妍满意。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能到这个地步已是极好，她也是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都是小事，幽王那里，还需姑娘你去走上一趟。”
玫嫔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从始至终的冷静不迫，知进退，懂礼法，比皇后可强的多。“都是小事。”
白妍妍学着她。玫嫔轻笑。两人寒暄两句后，白妍妍带着清云与白严峻等人擦肩而过，赶回幽王府。“王爷在哪？”
她自府中暗卫处得了金明轩去处，直往书房杀去，敲了敲门，本以为金明轩会置之不理，不成想金明轩瞬间就应了声。“进。”
白妍妍推门而入。金明轩手持毛笔，正在纸上挥斥方遒，抬眼见她，手上动作稍顿，放下毛笔，先一步开口：“在宫中是本王急切多管闲事，扰了你的计划。”
男子面容英挺，眼神诚挚，是真心话。莫名地，白妍妍有些心虚。“王爷言重了，您也是好意，是我在宫中不识抬举，胡乱责怪王爷。”
“你我之间只是交易，先前是本王昏了头脑，却是错在本王，这点事情还不至于让本王不敢认，你不必战战兢兢，反倒显得本王狭隘。”
白妍妍打量了眼金明轩的脸色，见这人认真，直言问：“既然王爷也觉得是您的错，那王爷打算如何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