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栽倒在地，单手捂着脸颊，眼泪直直滴落在地，身形似弱柳扶风，模样我见犹怜。大庭广众，被当着宫女太监的面，堂堂一国之后被老皇帝掌掴在地……白妍妍看着皇后，突然不知该作何表情。她被皇后打了一巴掌，见皇后倒霉，自然是该开心喜悦，可现在歇斯底里的皇后，却有点可怜。“你打我？你是为了那给你戴绿帽的女人打我，还是金明轩那个野种！”

皇后怒吼，唾沫横飞，最后一丝体面也无。哪怕她曾宠冠后宫，她曾执掌后宫，她曾风光无限，被皇帝千娇百宠。生死瞬间，荣宠瞬间，全都在皇帝一念之间，要争，要夺，不然要么受人欺辱，籍籍无名死去，要么选择做个强硬的人。就好比当下，不待皇帝发声，她径直上前攥住皇后手腕，将她拉扯起来，而后用她的衣衫给她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啪！一个巴掌！皇后脸上全是红色掌印，一半是皇帝打的，一半是她打的，两者对照，那倾国倾城的脸，几近成了猪头。“贱婢！你敢打我！”

“打你又怎样？”

白妍妍扬起下颌，像丢破抹布般将皇后丢开，放狠话：“即便你身为皇后，悲痛欲绝之际，也不可乱说！”

“幽王殿下是我夫，是陛下的儿子，当朝的王爷，边疆的保护者，百姓的战神，岂容旁人构陷胡说！”

白妍妍转而捏住皇后的颈脖，微微用力，整个身子也凑近了些，声音放低，呢喃问询：“皇后，你不想连累整个秦家吧？”

最后一句话让皇后陡然惊醒，住嘴再不敢乱说，整个秦家的荣辱都压在她身上。“来人，把皇后送回宫中。”

老皇帝开口，余怒未消，但结果还是皇后能够承受的，白妍妍蹲在她身边，听见皇后急急松了口气。“陛下，是臣妾糊涂，这些日子先是被城儿失踪的事情乱了阵脚，又是父亲离世，悲伤太重，才慌不择路，口出狂言，还请陛下宽宏大量，让臣妾再见见父亲，再让臣妾回宫幽禁吧。”

许是知道自己现在不好看，皇后低垂着头，只能听她声音哽咽，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宫道上。“……允。”

老皇帝声音带了点沙哑。身着素袍的皇后被宫女搀扶起身后，甩了甩柔白色衣裳的灰尘，可惜污渍是永远沾在皇后裙摆上了。“女儿叩见父亲。”

皇后弯腰，跪拜，观望的秦家人将太医院大门大开，俱是跟着皇后跪拜，一个个低垂着眼帘，神情悲悯。也不敢提要找她麻烦了。白妍妍目光扫过憔悴的皇后，再看看秦家怯弱不敢言语的秦家子弟，嗤笑了声。她转身，给皇帝行礼：“儿媳冒犯皇后，请父皇责罚。”

她躬身弯腰。感受皇帝视线落在她身上，白妍妍抬眼，目光真挚：“儿媳于承恩侯身死一事有嫌，请父皇将儿媳下狱，以正视听。”

金易城失踪在先，与秦家争执在后，秦老太爷身死，诸多事宜都与她沾了干系。就算皇帝再护下她，又有几分心甘情愿？亦或者，不会与她心生隔阂，将此事记于心中，耿耿于怀。与其那般，倒还不如直接了当进牢房算了。这个时辰，金明轩和金耀礼也快该回来了，片刻功夫，她在牢中应该也出不了什么被人算计谋害的事情。“你当真？”

皇帝郑重发问。白妍妍点头，皇帝没有多言，直接挥了挥手，张德福带着两太监走到她身边。独属于太监的尖利嗓音叹息：“幽王妃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白妍妍只笑了笑，跟着他们就要离开。“幽王妃娘娘！”

太医院中跑出来一个太医，面貌年轻，脸上带着急切，还有些微怯意。本要离开的脚步因他的叫喊声顿住，白妍妍静静望着他，等他开口。年轻太医直愣愣，半晌没有说话，好半天才试探道：“微臣有一事能否请教幽王妃娘娘？”

又是皇帝，又是皇后，还有秦家子弟在。他想说什么？白妍妍挑了挑眉，直接道：“有什么，你就说吧，若是私下里交谈，恐怕不妥，本王妃现在可是嫌犯。”

她云淡风轻，坦然自若。年轻太医似乎被她的松缓态度感染，也略微放轻松了些，喘了一会儿气道：“微臣医术浅薄，但老师曾教导过，如有顾虑，必要提出，不可让旁人含冤而死。”

“什么顾虑？”

白妍妍听出些言外之意了。“承恩侯的死，或是被人谋害。”

年轻太医道出真相，引得秦家子弟轩然大波。“幽王妃，你竟用药害我们老太爷！”

秦家子弟怒火冲天，白妍妍着实无语，懒得搭理他们，只问年轻人：“你将这事告知本王妃，又是何意思？”

“微臣不敢确定，不知能否请幽王妃娘娘确定一二？”

年轻太医认真询问。白妍妍盯着他，半晌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顾然。”

年轻医者答。白妍妍偏头看了看旁侧警惕的秦家子弟，摆手：“你人不错，老师是谁？这个忙本王妃帮不了，需得避嫌，你可找太医院陈院首帮忙，那也是个君子。”

“在下老师，正是陈院首。”

顾然答道。闻言，白妍妍彻底放下心了。张德福将她送上马车，带到刑部，压入大牢。白色的拂尘在暗色牢狱中飘飘荡荡，张德福连连叹声：“幽王妃，您糊涂啊！”

他摇头叹息，白妍妍只笑。等张德福带人离开，白妍妍蹲在牢里，抬头望着一根根的木栅栏，索性随意找了个干草垛子坐下，闭眼假寐。她还没彻底治好金明轩，他会救她的。是以白妍妍丝毫不急。只要她等到金明轩回来，事情必会发生转机，尤其现在秦老太爷的死还被人提出疑问，只要她再等等……不过，是谁给秦老太爷下的毒呢。总不会是秦家的府衙掌事吧？她越想，意识越薄弱，很快沉入梦乡，只是没想到她再睁眼时，会面对这样尴尬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