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彻底炸锅了。哭得，笑的，拍手的，我也不知道我发出个TTS一样的语音，有什么好激动的。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研究科学的都是一帮怪人，随他们便吧。

老教授一边抹了一下眼角，一边笑呵呵的对我说：“给你增加了一个AI芯片和一个存储芯片之后，有什么感觉？”

我只能驱动TTS语音回答：“感觉对身体的控制流畅了许多，以前就像转老式大货车的方向盘，得费很大力气才能转动。现在像是转电动车的方向盘，有助力一样，轻轻一转就可以了。不过教授，您能不能给我加载个其他语音包？这TTS的声音太难受了。”

教授哈哈大笑，对着身边的学生们说：“瞧这小子，还提上条件了！”

学生们也跟着笑起来，其中一个说：“要不给你小子来个初音未来的语音包？”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就在这片欢笑之际，一个一身戎装的军人拿着一个红色外壳的文件夹快步走进来，向教授行了一个军礼，将文件夹递给了教授。

教授看了一眼文件夹，脸色骤变，向周围的学生摆摆手，待其他学生都出去，实验室里只剩下教授，军人和我之后，教授先签了字，将签收条交给军人，然后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眉头深深的拧出了一个川字。

教授看完后，将文件夹合上。陷入了沉思。

军人果然是军人，非常有军纪，完全不催促，就这么肩张背挺，白桦树一样直直的挺立着，让依然还两肘支撑在床上的我非常羡慕。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教授才缓缓点头，对送文件夹的军人说：“我们大约需要两天，也就是48小时整理相关数据资料并做相应调试，48小时以后你们可以接手。但我希望你们还是征得他本人而不是他家属的同意。”

军人立正，敬礼，响亮的回答了一声：“是，一定传达到！”

然后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向后转，立正，走。

屋内就剩下我和教授两个人，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半晌，教授才试图打破沉默，说了句：“小墨啊……”

我抢先用TTS语音包插话道：“教授，您看能不能先让人把我放下来，虽然手臂没有疼的感觉，但是这么窝着真的不舒服。”

教授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起来。随即按铃，招呼学生们，把我从这个尴尬的姿势解救了下来。

傍晚时分，我正在让脑子里的“凤凰”给我读存储芯片里的书，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专业知识，完全听不懂，但貌似有某位教授的学生比较顽皮，在一个隐藏文件夹中放了一堆《异世界修仙》、《机甲战神》之类的小爽文。也不知道他是忘记删除了，还是故意给我留下的，反正已经是我失去声音以后，难得的幸福了。

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随即门被推开，是教授和一位一身戎装的老人。这位老人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躺在床上，我都能感受到那种浓浓的压迫感。我连忙让“凤凰”先停止了朗读，静静地看着戎装老人走到我床前。

“小墨啊，是这样”他带着军人特有的那种单刀直入，根本没有虚假的寒暄，上来就直入主题，“我们在地球和火星之间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类似黑洞的不明天体，我们此前发射了两次无人探测飞船，都在半途中失去了联系。”

他眉头拧紧，继续说道：“这非常不寻常。我们原本怀疑是米国在使绊子，你应该知道，在火星探测领域，目前基本上是我们和米国之间的竞争，以他们一贯的作风，做得出来这种事。但奇怪的是，据我们的情报系统，米国发射的两艘探测飞船也失去了联系，而且这个类黑洞天体此前从未被发现过。好像一瞬间就突然出现了。”

我没法给出什么回应，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将军突然给我上起了天文课，只能用眼神表示疑问。

老将军似乎看懂了，用一种磐石般坚毅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所以这次，我们和段教授商量，想请你搭乘这次的飞船，通过BCI来进行人工控制，看看能否提供回来我们以前不知道的信息。这个天体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会不会对地球构成危害？为什么我们此前的飞船都失联了？找到这些答案，对我们国家，甚至整个地球都非常重要！”

我静静地听完，透过毫无情感表达的TTS语音问道：“您的人已经和我父母沟通过了吧？他们对条件满意吗？”

老将军一滞，却叹了口气，说道：“按他们要求，已经同意给他们安排事业单位编制并享受处级退休待遇。你妹妹除了你之前那套房子以外，要求烈士家属待遇，据说她还和一个直播平台签了个合同，一旦……她就作为家属进行线上直播。我是不太懂这个，不过据其他小年轻说收益应该会很丰厚。”

老将军的话，我听明白了，这就是一趟单程的任务，我能完成任务就行，不需要考虑回来的问题了。也算我仅存的一点剩余价值了。

对于父母和妹妹的态度，我一点都不感觉悲伤，真的，我甚至想笑，但我的五官无法表达出笑这个动作。

我恨他们吗？有点儿，但也没到咬牙切齿，刻骨铭心那地步。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我现在心情的话，我想应该是：形同陌路吧。

想想我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想想这只有短短二十八年的一生，我觉得如果我能有个盖棺定论的仪式，那我这一生的总结就只有这八个字：“生得多余，死得活该！”

我沉默了很短的一瞬间，就用不带任何情感的语音对老将军说：“他们都开心，就好！告诉我要做什么，怎么做，然后就出发吧。”

老将军看看一动不动的我，忽然向我行了个军礼，礼毕之后对我轻叹道：“小墨，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请你相信我的话，这个天体真的不一般，我们迄今只知道它在有选择性的吸取很多物质，严重影响着太阳系的物质平衡，却完全不知道它是什么，它从哪里来的，它要干什么。如果不尽早搞清楚，有可能很快就会威胁到整个地球。所以，这个任务一旦完成，你不仅仅是我们国家的英雄，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人类的英雄！“

我静静地看着老将军，说：”我的病已经快要到极限，活不了几天了吧？“

老将军看了我半天，轻轻点了点头。

TTS语音发出生硬的”“哈，哈”两个字，继续道：“否则段教授应该也舍不得我这个用熟了的实验材料。”

老将军抿了抿嘴，压抑着自己说道：“这次确实是时间太紧了，但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去适应和调适设备，我们的子弟兵都绝不会让你一个平民去做这件事。你病发身亡也罢，寿终正寝也好，都是你的命运。但我们百万大军不能守护人民，需要你一个病重的平民来做，这是我们这支军队最大的耻辱！“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低沉，原本如山岳的气势却如雷霆般爆发出来。

我沉默了半晌，说道：”将军，您错了！守护不分军民！我只希望自己能一次成功，不需要你们再来第二次了！“

老将军点点头，向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