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这个房间之前他曾进过无数遍，可为什么今天他会觉得这样的陌生，会产生这么强的局促感？房间里有张巨大的床，足够冬冬和两个孩子睡上面。因为占地太宽，所以把衣柜撤了，只留下一些小物件。知道卫央喜欢缩在角落，冬冬在那里铺了一张厚实的羊绒地毯，还有几个抱枕，就想卫央在那里能待得舒服一些。豆豆慢慢来到窗前，他听妈咪说过一些卫央的情况，说她很喜欢躲在窗帘后。但此刻她没有躲，只是靠坐在角落望着天，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一些？豆豆敛了敛思绪，跟着蹲下去，声音刻意放得很浅，“不好意思，刚才我敲了门，你可能没听见，所以我才自己进来，没有打扰你吧？”

“……”“其实呢我并不是一个很烦人的人，如果你觉得打扰了你，那我出去？”

“……”“既然你没有表态，那我就当你是欢迎我进来的哈。”

“……”无论豆豆说什么，卫央都不理，只是看着天空，甚至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也没有，如果不是她的胸口浅浅地起伏着，就真的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豆豆轻轻叹了口气，记忆里她是多么自信，多么优雅，豆豆永远记得舞台上她跳完之后，露出的那抹微笑，绽放着夺目的光彩，足以叫全世界都在她的笑容面前失去色彩。“嗨，卫央，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乔驰予，从今往后是要跟你生活一辈子的家人，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一定！”

“……”“你听见了吗？”

明知道她不会有反应，豆豆还是不死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卫央还是不理睬，眼神根本没有焦距。不可以，绝对不能这么放弃！豆豆不想看着卫央一直这么没有灵魂，他有些激动地问，“卫央，告诉我，你是不是在等你卫然，你的哥哥？”

“……”“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你想知道吗？”

豆豆突然抓起她的手，覆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到了吗？你的哥哥就在这里。扑通，扑通，是他在叫你，你听得到的，对吗？你的哥哥在这里，他在呼唤你！”

“……”看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卫央，甚至她的目光还是盯着天上，豆豆觉得心脏隐约作痛。“卫央，求求你，面对现实吧，你的哥哥已经死了，你的爸爸妈妈也死了，他们都走了，不是他们不爱你，是他们没办法再跟你一起，他们……请我，代替他们好好爱你！”

“……”“我说他们全死了！你听见了吗？”

豆豆双手拢在卫央的肩头，用力摇晃。“……”“你为什么不伤心？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你不痛苦？难道你不爱他们？你怎么这么冷血，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不可以这样的！卫央，你的哥哥是因为我死的，你打我啊，你打我，因为我你才失去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你打我……”豆豆抓起她的手，用力甩在脸上。但是卫央情绪一点波动也没有，任豆豆怎么摆弄她，依旧是望着天，发呆。豆豆好伤心，好无助，他握住卫央蜷缩的手指，温柔地覆在掌心内，眼泪热辣辣的，有了泪。“对不起……真的真的真的好对不起……”他哽咽着道歉，晶莹的泪珠儿一滴滴坠入两人握着的手心里。虽然他已经尽力拒绝卫然的心脏了，可是最后卫然的心脏还是进入了他的身体！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我而死！所以……他是凶手！是杀人凶手！“对不起……卫央，是我害你变得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没有，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豆豆不停地道歉，脸上痛苦的泪水从未停止。缓缓的，豆豆抬手，指尖轻轻的，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去触碰卫央的脸蛋。起初只敢轻轻点上去，到后来，卫央还是没有反应，他才敢慢慢地，整个手指抚上她的脸。“对不起……”他还是道歉，不过慢慢地，他又笑了，坚定且郑重地说，“既然你哥哥把心脏给了我，那么我就会代替他好好照顾你，你听……”说着，他轻轻扳过卫央的脸蛋，慢慢往心脏的位置靠。卫央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那么愣愣地，躬着身俯在豆豆身体前，耳朵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扑通，扑通……她似乎是听到了，眼睫颤动得厉害。“听见了吧？这是卫然的声音，他还好好的活着，他活在我的身体里。他在说，小央，不管前路多曲折，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扑通，扑通……心脏声沉稳，强劲。好像会说话。卫央的眼睫，也扇得更厉害，甚至眉头都蹙了起来。小央，哥哥在的，一直都在，没有离开你……心跳声好像跟哥哥的声音混在一起。“哥哥……”终于，卫央开了口，清晰地喊着“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吗？小央等你好久好久了……“嗯，小央，我在的，我会一直在……”豆豆听到卫央的呼唤，他有种放松的释然。尽管他现在的身体很僵很酸，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摁着卫央的头聆听心跳的声音。门外，冬冬跟傅司暮站在远远的距离看着这一切。“豆豆会带着这样的歉意度过一生吗？”

冬冬舍不得儿子遭这么大的罪，眼睛都红了。傅司暮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拍拍她的肩，“这是他应该承担的，而且他会承担，说明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他还是个孩子，我不想他成长得这么快，至少不是现在成长！”

冬冬靠在他怀里，眼睛湿润，强撑着不让泪水滑落。“可是怎么办呢？很多事情，我们做父母的，根本无能为力。或许我们只有让卫央彻底好起来，我们的豆豆才能回来。”

可是谁都知道，让卫央变回来，很难很难。所以豆豆要一辈子都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活着么？豆豆，我的宝贝，妈咪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赎你呢？妈咪只想要你快快乐乐地享受童年啊……沙发里的乐乐，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卫央好，很好，非常好，这样哥哥才会好。哥哥好了，这个家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