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坤他们四个一听,那小姑娘是本村的,顿时惊讶极了。怎么可能嘛!农村人什么模样,什么气质他们已经看到了,简直就是一群土得不能再土的蝼蚁嘛!怎么可能出现这么高贵的小姑娘。无论从长相,身段,一行一动的姿势,还是穿着打扮,跟农村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说鹤立鸡群都嫌反差太小了。说凤凰立鹌鹑群还差不多。其中一个青年突然恍然大悟说:“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山沟里飞出金凤凰?”
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金凤凰只有从山沟里才能飞出来。——不过这个村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山沟啊,虽然有些小土岭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大山。反正不管怎么说,在四个人确定那个叫英子的小姑娘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以后,心思立刻活泛起来。就像正德皇帝微服私访,看到个漂亮姑娘,就觉得可以随意纳入后宫。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所有的东西和人都是他的。此时此刻,四个人大概跟正德皇帝有同样的优越心态。尤其是曹明坤。他是四个人当中的老大,其他三个小伙伴都是小跟班。于是,曹明坤认为,那个叫英子的小姑娘是自己的了。只要他随意展示一下自己的时髦,然后找个人告诉那小姑娘,自己看上她了。小姑娘,包括她们家的人,还不得喜得屁滚尿流,赶紧把这门亲事应承下!毕竟你一个农村姑娘,能嫁到城里,而且他爸爸还是开大啊——公司的,家里有钱啊!小姑娘直接就是一步登天了。这下,四个人是无论如何,更不走了。本来人家农村的风俗,就是来看喜的客人吃喝完毕都走了,办结婚典礼都是本村人自己的事儿。可是这四个看喜的一直留下来。然后在结婚典礼到了最高潮的时候,曹明坤带着三个小伙伴闪亮登场了。顿时,新郎新娘黯然失色,一下子失去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四个男女不分的,奇奇怪怪的青年人身上。当然,大多数的村里人都已经知道了,这四位是男的,是县城来的,来喝喜酒的。四个人站在人群的最前边,录音机里“轰通轰通”地播放着最动感的音乐,感受着万众瞩目的无上荣光。看到成功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以后,一个年轻人站到场地中央,宣布要现场跳一场迪斯科。给新郎新娘贺喜。主持人,老校长很懵。扶着老花镜把发言稿从头到尾又通读三遍,也没找到这么一个项目。上座的爷爷奶奶和富贵的爹娘,也很懵。富贵的奶奶心脏还不大好,轰通轰通的那么大声音,让她都按着胸口,有些心衰。场地中央四个青年,已经把录音机放到地上,开始群魔乱舞了。不得不说,县城里虽然人多,但是他们在街上,公园里,跳这种舞蹈的时候,虽然也有围观的,但是远远赶不上村里的人多。大概现场来观看婚礼的,不说近千人,五六百、甚至七八百人总有。有观众,才能让表演者更卖力。而且他们四个面对这么多人,其实内心只是给一个人表演的。那就是表演给那个叫英子的小姑娘。他们刚才看到了,英子跟另外几个小姑娘,手拉手纠缠在一起,笑靥如花地观看结婚典礼。现场这些看典礼的村民一个个再次目瞪口呆。对于眼前的一幕,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新,奇,而且很特别。不得不说确实很热闹。但是,又隐隐觉得,今天不是富贵结婚吗?为什么新郎新娘反而靠边儿站了?除了场地中央四个青年,所有人全成了观众。关键是没完了。天都擦黑了,人家还要送入洞房,好多半大孩子早就磨拳霍霍要闹喜房呢!可是这么震天的音乐当中,而且四个人说得很明白,就是为了给喜事助兴的。几乎是无法拦阻的。正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突然变了腔调。不再是那么动感的轰通轰通。而是发出一种垂死挣扎的怪叫。嗯,懂行如大仓者知道,这是录音机没电了。曹明坤赶紧扑上去,把录音机关了。这东西耗电太厉害,放上八块电池,最多播放四个小时。连续播放的话,也就三个多小时。音乐停止,“舞蹈”也终于停了。趁着四个人气喘吁吁之际,主持人赶紧宣布,放鞭炮,送入洞房。于是锣鼓铙钹一齐响,重新恢复到正常的喜庆氛围当中。大家簇拥着新人“入洞房”去了。其实新娘坐床的地方,并不是富贵的新房。而是在邻居家坐床。炕上都收拾干净,铺上了新人的大红被褥,被褥上用红线缀着花生、红枣和栗子。大概就是早生贵子的意思。有俩富贵的婶娘在炕上看守。要不然这些花生红枣和栗子,早就孩子们抢光了。新娘坐上被褥,闹喜房的一拥而上,俩婶子瞬间被挤出去了。整个屋里变成了鱼罐头,半大小子挤得满满的。喧嚣之声震耳欲聋。对新娘子极尽调戏之能事。都自我介绍是富贵的兄弟或者侄子一类,要求新娘子给自己敬烟,还得给自己点上。一开始新娘子还能从屁股底下摸出烟来,点了没几次,几盒烟都被抢走了。火柴也抢走了。一些孩子还跑出来,用手在灶下摸了几把锅底,然后跑进来把锅底灰抹在新娘子脸上。新娘子拼死抵抗。最后成了大花脸。闹喜房的,绝大多数就是些半大小子。也有大青年,不过有点挤不进来。大伯头子是绝对不会来闹喜房的。都是小叔子、侄子辈儿,甚至孙子、重孙子辈儿,岁数比富贵小的,来闹喜房。像大仓他们那样的,就不好意思挤进来凑热闹了。关键大仓现在根本没空去闹喜房。他被传唤了。新娘子进了喜房,天也黑了,宴席也开始了。只不过今晚的宴席,吃酒的不再是亲戚朋友,而是本村的自己人。都是这几天跟着帮忙的。富贵在建筑上混得很好,再说富贵他爹这几年挺能干,家里日子过得不错。富贵结婚,家里确定的路线不惜血本,大操大办。宴席办了三天,帮忙的也多,今晚光是请帮忙的,就有七八桌。厨房里大师傅在热火朝天地炒菜。帮忙的基本上就是自助,去厨房传过菜来,然后就坐下开始喝酒捞肉。其中一桌上,赫然出现很不和谐的四个客人,就是曹明坤他们。这么隆重的大操大办,肯定从富贵的叔叔大爷当中挑选精明强干之人,当主事人。主事人一看所谓的富贵的朋友没走,这个不好晾着的。天都黑了。只好热情地招呼他们,再次入席。曹明坤四个跟六个村里的年轻人坐一桌。喝酒过程中,更是把英子的底细给打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英子在县一中上学。上学不要紧,可以让她不上了嘛。还知道英子是个继父,家里的事继父说了不算。就是英子的母亲和大哥说了算。曹明坤不愿跟农村妇女对话。他怕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语言,也怕对方不能透彻地理解到自己到底有多么地高大上。既然英子的大哥说了算,还在公社——哦不,在镇上的木器厂当一名工人,那么应该对当今社会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那么把他叫过来,跟他说明,看上你妹妹了,这小子肯定乐晕了,立马就得答应下来。于是打发酒席上,本村一个青年去把英子的大哥,叫大仓的,过来席上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