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啼哭。韩贲今晚没有入睡,他今天没有丝毫睡意。关照了身边不要有人跟随他以后,他身披一件灰色斗篷,手里提着一盏镶嵌了小颗粒照明石的吊灯,一个人在圣庭内走着。孤灯残影,在诺大的圣廷建筑群中缓慢穿行。那一点点亮光犹如一颗坠入地表的流星,挣扎着,扭动着,不让自己彻底湮没于黑暗中。“啊,圣主!”
两个森林精灵守卫,认出了韩贲,低头抚胸行礼。韩贲示意他们不必了,并说道:“我要去那里,你们不用陪着我。”
韩贲一个人在圣庭内走着,在地上有他长长的影子。“打开吧!我要进去!”
来到一处地方,韩贲对着面前守门的二十四名圣庭守卫说道。这二十四名守卫负责看守圣庭的禁地,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看守的通道后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们看守的是一道巨大的由雪白的晶石建造的拱门,而拱门后面可以说就是如今整个大陆的禁地,除了救世圣主韩贲以外谁都无法进入。只能通过这个拱门向里面眺望,那拱门后面全部由蓝色六面冰沁岩晶建造而成的宏伟建筑。去想象这座宏伟建筑里面到底有什么。韩贲走过这些守卫的时候,低沉的声音从他那宽大的斗篷里面传出来:“你们都退下去休息吧,今晚这里不需要你们守卫!”
圣主亲自发话,诸多守卫们不敢不从,排列成两队,依次退去。守卫们的脚步声远去,韩贲也来到拱门的尽头。韩贲一抬手抹掉了自己在这里设置的禁制,右手一推半圆形的大门。走了进去。韩贲下了台阶,台阶两边蓝色的最高等级的照明石蓝莹石,依旧发着柔和的光芒。这光芒将会在漫长的日子里,照亮和陪伴这里的主人。夜空中的星光透过大殿透明的顶部洒下,将大殿中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七彩的外衣。整个大殿的顶部是由冰沁岩晶中的极品冰纹透晶制成。当夜空中的星光洒落在这种透晶制成的大殿顶部,通过冰纹透晶的折射就会让下方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七彩的光芒里面。此刻,韩贲目睹整个大殿显的分外梦幻和神奇。韩贲提着吊灯,迈过了大殿正中的台阶。将吊灯中的照明石往大殿地上的七十二条全部由流动性秘金—黄珀秘金铺成的长渠的其中一条上面轻轻一放。很快,一个人眼大的淡黄色光点从长渠上升起来。随着淡黄色光点的升高,淡黄色光点的体积突然变大,往周围伸展,变得就像在半空中盛开的一朵光花一样,静静地漂浮在大殿中。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淡黄色的光花朵从这个大殿的慢慢得升起,最后都临空漂浮在大殿之中。使原本已经被七彩星光所笼罩的大殿,此时在无数淡黄色光花点缀之下,看上去更加的迷离与浪漫。无数黄色光花朵使整个大殿的光线更加充足了,韩贲抬头看向前方的三座雕像。“我来看你们了!”
韩贲长叹一声,向前走去。韩贲将手边精致的吊灯,放在长渠边上。向着那三座雕像底下走去。那每座高有三十米的雕像,就是这座大殿的三个主人。而这三座雕像所在的大殿既是圣灵大陆所有人的禁地,也是他韩贲一个人的感伤之地。三座雕像呈一中两列摆放,都是由整快来自琉璃天原的三座高大的雕像,都是那么栩栩如生,每一处细节,雕像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是那么真实。仿佛马上就要动起来一样。韩贲先走到最左边的雕像下方,仰起头看向它。这座雕像雕刻着一个一头蓝色长发的少女,少女圆睁着双眼,可以明显的看到少女的双眼中有一层淡淡水雾。少女的双手在胸前相合打开做盛开状,打开双手中央有着一根权杖一样的东西。少女楚楚动人的表情上有着明显的焦急神色,还有着只有韩贲才看得懂的决然。韩贲下意识的将右手伸出,像是要去接住什么掉落的东西。当手在半空中停留的一瞬间,韩贲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的手上将不会接收到蓝色的冰雨。而自己也不在海云貘的背上。“娜娜,大笨蛋韩贲来了,我今天实在是不想睡觉,我来陪你,还有她们两位。”
“娜娜,快两百年了,你还是那么可爱。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那一轮海上刚出海平面的朝阳。”
韩贲仰望着这座雕像的面容,眼泪已经从眼眶滑落,韩贲的思绪开始泛滥,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天极岛的海岸线、海底的巨大喷泉,海眼中的那一抹极致又艳丽的红。最后那一天,整个天极岛上空那一场蓝色的冰雨。所有的记忆画面都从韩贲的脑海里,一个个接连不断闪过。“娜娜,”韩贲昂起头对着菲蒂娜•蔻碧丝的雕像柔声说道:“如今,大陆上的黑黎曼人被全部肃清了,圣灵大陆的“黑劫”过去了。当初,你让我一定要完成对这个世界的拯救,我做到了。但是,我拯救了这个世界,但是我却拯救不了你!”
“我如今可以说是大陆的主人,但是对不起,你的家乡天极岛还是没能从海底浮起来。它也许再也不会浮起来了。就像你在我的生命里永远消失了一样。”
“娜娜,你离开我以后,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因为每次下雨,我都会想起那天你化作漫天蓝色冰雨保护我的样子。”
“没有你的舍身相救,我早就已经死在海上了。“救世圣主”的名号就会是名不副实。”
“你写给我的那首诗,我一直珍藏在身上,我会时不时的拿出来看,每当我看到你的笔迹的时候,仿佛你还在我身边。”
韩贲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淡绿色的绢帕,这张被韩贲无数次抚摸的绢帕经历了岁月的磨洗还是不曾褪色。韩贲将这块绢帕当成自己最珍贵的珍宝,平时一直不离身,每每在深夜,最是相思之时,都要展开来吟诵一番。韩贲一直觉得这块淡绿色绢帕上还存在菲蒂娜的气息,那娟秀的字迹仿佛是这个少女刚刚写成的,那字里行间中似乎还留有菲蒂娜身上淡淡的体香。我愿意为你而死,因为这个世界可以没有我,但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你完成对这个世界的拯救。惟愿朝阳常伴吾爱,但愿山河常镌吾情。万世千载,轮回路口,吾将永在。韩贲将这首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诗,在菲蒂娜的雕像前轻轻地念诵了一遍。韩贲情难自抑,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娜娜,”韩贲哽咽地朝着菲蒂娜的雕像说道:“我………永远不能给你一个你梦想中的婚礼了我食言了。我………呜呜呜………”说到最后,韩贲直接低头痛哭。韩贲再次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己这辈子觉得最亏欠的女孩。“娜娜”韩贲任泪水在脸庞上纵横,他对着菲蒂娜的雕像说道:“自从你离开我以后,很长时间,我直接封印了自己的心,直接囚禁了自己的感情。我一直以为,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了。我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我为大陆征战二百年,在以后的战斗岁月之中,我遇到过许多女孩,他们因为我的身份,崇拜我的事迹,来接近我,对我投怀送抱,我都视她们为无物。在我心里,她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完美。”
“娜娜”韩贲面朝着着菲蒂娜•蔻碧丝的雕像用手指向雕像的右边,“那是琉璃天原的婉嫣,她是让我打开心扉的人。但是,也许我天生就是命该如此,我身边的人总是会离我而去。所以她也在这里陪着你,你应该不会孤单了吧。”
韩贲说完,用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眼眶中的泪水,虽然以韩贲如今的实力,是不用做这个举动的,但是韩贲今天就想让自己的眼泪痛痛快快地宣泄。用自己的眼泪,祭奠这些自己身边曾经的爱人和女人。韩贲来到大殿最中央的那座雕像前方,望着它。这座雕像刻着的是一个一个衣着华丽女皇,雍容华贵,浑身充满了圣洁的气息。女皇右手握住了她的权杖,而左手拿着的却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婉嫣,”韩贲对着眼前的这座琉璃天原最后的天主雕像说道:“你和我说过,你也许会为成为琉璃天原最后的天主,你会为你的子民们而死。你做到了,但是,你答应我的呢?你说过,等这战争结束了,我们就在琉璃天原隐居。你会为我塑立娜娜的雕像,你会帮我写回忆录。你会带我看遍琉璃天原和圣灵大陆的每一处奇景。但是,你食言了。”
“同时,你也让我食言了,我答应过你姐姐,我会成为你的守护神。但是,如今我却只能在这里见你。”
“婉嫣!”
韩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是你和我说过,活人不可能将自己的心彻底冰封。是的,是你融化了当时已经冰封的我。可是,我心上的枷锁,刚刚被你打开那么一点点,你就死在了琉璃天原被彻底攻破的那晚。你没有辜负你对你子民的誓言。但是,你却将我的心永远地摘走了。从此,这世间一切的情爱再也与我无关,我彻底成了个无情无爱的人,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当年,你就死在我的怀里,看着你脸上的血迹,我知道,从此我的余生将在回忆和遗憾中度过。快乐和幸福将彻底离我而去。尽管我现在成了大陆与天原的主人,尽管我现在权势滔天。但是这一切跟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我多想,我们两个能在瀛海边上一起看“碧海升虹”的景观,可如今,瀛海还在,霓虹还升。但是当时陪我一起看的你,却不在了。”
韩贲慢慢的将身子坐到了地上,记忆中的画面再次控制不住地一起在脑海中闪过。如果说菲蒂娜•蔻碧丝代表了韩贲情感上的青涩和懵懂之下的美好,那么婉嫣就代表了成熟和理性之上的升华。韩贲回忆和婉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个每次在都能够让自己与之对话就能心定心平的女子。她是那么的有智慧,她几乎可以看透一切,而又能不被俗世所转。她是女皇,也是智者,她能母仪天下,原本也能成为韩贲身后的小女人,但是这一切都随着那晚的血战而破碎了。“金色蔷薇,我在圣庭种满了你喜欢的金色蔷薇。我让全大陆所有种族的女性,让她们的父母自她们出生开始就在她们自己家里种上金色蔷薇花,等到她们出嫁时,她们就可以手捧着金色蔷薇花出嫁了。没有人了解我为什么要下这么一个命令,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动用我的权利,让整个圣灵大陆和琉璃天原,到处都有金色蔷薇花海。你说你如果死去,你愿意成为一朵金色的蔷薇花,盛开在大地上。那么,我就让金色的蔷薇花,开满整个天地!”
韩贲躲在斗篷里面的脑袋向着大殿最右边转了过去,看向了大殿最后一座雕像。当韩贲回忆婉嫣的时候,那张英气十足的脸总是时不时地要跳出来,跟着一起跳出来的是那截流着血的剑尖。韩贲从地上爬起身,来到这最后一座雕像前方,“我来了,云兰。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见我。”
韩贲这次闭上了眼睛,站在了这座雕像前方。这座雕像刻着一个女子,女子的脸上秀美中还带着英姿飒爽的英气。这女子一身铠甲,,眼眸中带着倔强的神色,手中的骑士长枪只剩下一半了,在她胸前,有一截剑尖从身体里面穿透出来。女子嘴边流出鲜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韩贲耳中似乎又回响起沐云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朝着自己声嘶力竭的大喊。而那把刺穿沐云兰身体的长剑,正是韩贲亲手刺进去的。“云兰!”
韩贲睁开眼睛,边摇头边对着沐云兰的雕像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习惯了有你的存在,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我最困难的日子,都是有你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度过的。”
“我会以为,你随着原来联合政府的那些老人一个一个都不在了,你的主人都没了,你也就可以一心一意站到我身边来了。但是……”“但是,当有一天,你说你早就对我产生了感情。我太震惊了。这对我来说这不可能。”
“从你第一天来我身边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来监视我的,你背后的人一直想掌握我所有的动态。”
“可后来,他们都不在了,我想你也应该看清了吧,可你却突然对我说,你的心里已经有我了,并不是因为那一次我打败仗之后在你身上发泄才开始的。我震惊了。”
“后来,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很有见地的同伴。我没有把你当成爱人的想法。况且,当时我和你说过我已经不可能有情爱之心了。”
“命运啊,总是那么不可捉摸,尽管我是世人眼里救世圣主。可我这个救世圣主还不是被安排好的么。”
“我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后的爱情,于是你就离我而去了。我知道我在某种程度上伤害了你,所以,我也不愿意再与你相见!”
“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宇文骊在一起,你明明知道,宇文骊他要复兴他的嘉澜遗族,不惜分裂大陆所用手段无所不用极其。他为了打击我,你为报复我,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韩贲望着大殿中临空漂浮的黄色光花朵,心痛的小声说道:“圣灵大陆已经经历了五百年的战争,再也经不起摧残了,我与宇文骊之间必有一战。然后,你就和我站到了对立面。”
“那天,我亲手杀死了我最好的兄弟,我也亲手刺死了唯一一个身属于我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韩贲一边大声惨笑,一边不断摇头,眼角的泪水再次滚滚而落。“我韩贲为圣灵大陆征战两百年,最终这个世界落到了我的手上。但是,我身边所有人都不断离我而去。战争结束了,当其他人,还可以与家人团圆的时候,我却只能在篝火旁,在星空下,在小河边,一个人咀嚼回忆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却拥有了天下,哈哈哈哈………”韩贲再次披着抖蓬瘫坐在了地上,眼前的淡黄色光花朵依旧在不断升起。三座女子雕像,在各种光芒的印照下,变得越来越似真似幻。“娜娜,婉嫣,云兰,你们后悔这辈子遇上我吧!”
韩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大殿内的三座雕像柔声说道。从大殿洒下的七彩星光,在柔和的缓缓波动,大殿里面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这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吹动了韩贲斗篷的一角。也让悬浮在半空的淡黄色光花朵纷纷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