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江时亦没有工作安排，索性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手机屏幕亮起是傅砚清发过来的消息。江时亦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从床上翻起来，确定不是在做梦。吹了吹额前的呆毛，小心翼翼点开傅砚清的对话框。他对网上的流言蜚语丝毫未提，只问：【有什么事？】半夜发消息压根没指望过他回复，只想着不要把他吵醒就好。回想昨夜属实是难过的魔怔了，不然怎么也不该半夜给长者发消息。这会儿揉了揉眼睛，又看见傅砚清发过来的第二条：【某音账号我申请好了。】没有指责，没有质疑，只有平静的陈述。让江时亦自惭形秽，明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可还是硬着头皮，将手指放在九宫格上。很快敲过去一行小字：【您今日有空吗？我在盛京，想当面跟您道个歉。】那边过了很久，才有一句回复：【我在京剧院，如果有急事可以过来说。】江时亦想不到法定节假日，他还要主动加班，大概是搞行政比演出忙吧。不敢耽误他工作，只回：【我等您下班。】说实话她现在还未做好心里建设，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敢去京剧院露面。还没有没脸没皮到那种程度，一个社死的人，找不到地缝去钻，处境也跟过街老鼠无异了。【五点半下班。】傅砚清回复完这句话，那边便再没了动静。江时亦看了一眼时间，温吞地起床换好了衣服，站在浴室镜子前，努力组织着措辞，想着待会儿该如何跟傅砚清解释和道歉。奈何大脑一片空白，多年来的聪明才智，此刻竟调动不出来分毫。难道就要这样呆呆傻傻的去见傅砚清？可不去又不行。错过这次机会，下回他还肯不肯搭理自己，也是未知。比起公司交给自己的任务，能否请得动他出山，更怕他从此再不理会自己。江时亦吃一堑不懂得长一智，明知那是深渊，可就是忍不住深陷。如果从未拥有过他的只言片语，她尚且能够像从前一样，退回到原点，默默喜欢。可人就是不知满足，对于触手可及的傅砚清，她不愿意继续在远处看着他了。下楼时，打车到了京剧院门前，等待他下班的时候，在花坛周围心乱如麻地翻着手机，打发着时间。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既希望能快点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这几天一直在忙，没关注戏迷群里的动向，有不少未读消息，多半都是安慰她的。【我真没想到你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是古风歌手。不得不说，你这马甲藏得挺深，要不是你闺蜜发聊天记录，我们都不知道。】【一直很担心你，也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你肯定急坏了吧？】【要不你就说那几个小号的主人是我，是我怼了别人和幻想了傅老师，帮你吸引一些战火。反正我是普通人，没关系。只要能给你减少些冲击。】说话的人是她戏迷群的管理员绵糕，只不过绵糕与她不同，本身是腐女，并不想亲近傅老师芳泽，只拿他跟其它艺术家组cp。除了跟江时亦一块剪辑视频，就是去某湾湾网站写带颜色的小说，赚得盆满钵满，但不敢提现，怕以传播淫秽色情罪名被抓。连江时亦这样有点恐同的人，都被她的文笔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所折服。眼下看见她发过来的消息，不由得鼻子一酸。【谢谢你，绵糕。别担心，我自己会承担。】绵糕在那边发过来一个拥抱小人的表情：【食色性也，大家都是成年人，温饱思淫.欲也正常，谁又不是老色批呢？要怪就怪现在太平盛世，大家吃得太饱了。】【网络上那些喷你的人，自己的屁股还没洗干净呢，又不是去小鲜肉微博下面喊“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的时候了。】【咱们平时diss的那些所谓的京剧大师，又怎么了。唱念做打都那么辣鸡，还不让人说了？】江时亦正准备回复绵糕，已经看见傅砚清的身影，从京剧院的正大门出来。面前的台阶很高，他几步走下来，到了她跟前，没有太多神情变化，十分自然道：“先回家吧。”

江时亦有过一瞬间的错觉，回家？回哪个家，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傅砚清没理会她怎么想，只如果不是想着她在外面等他，就在单位食堂吃完饭再回去了。“等很久了么？”

虽匆匆一瞥，还是看见她一张小脸被冻得煞白。“盛京比申江冷，下回来多带衣服。”

“哦……嗯！”

江时亦快走几步跟上，没几步就到了停车场。看见一排停着的老式面包车，鲜有豪车，功能基本上只是代步工具。正准备看他在一排价格低廉的汽车里挑一辆，就见他越过汽车，将车棚里立着的自行车取了出来。那是一辆骑了很多年的男士自行车，江时亦对它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小时候。“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她不肯去京剧院，他也没钱带她去附近的咖啡厅。本身不是浪漫小资的人，总不能作为东道主，让客人还是女式请客。“这……”江时亦咽了口口水，她自然是跃跃欲试，但理智不允许。“我骑共享单车跟着您吧。”

好在她会骑自行车。“这两天街道办在整改，共享单车取缔了。”

傅砚清说话间，已经十分自然地跨上了自行车。一只脚蹬在脚蹬上，另一条又长又直的腿撑在地面。“我家离这不远，穿过前面那个胡同就是。”

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好像她嫌弃他没有豪车一般。做梦都想跟他有更多亲密，眼下禁不住感叹了一句：“傅老师，您真的是——一贫如洗，两袖清风。”

跟采访中无异，他是真的把自己和全部都贡献给了京剧事业。他有赚钱的法子，只是不用。越是头脑简单的人越需要点缀和填充，而头脑复杂的人，则对简洁有着特殊的心理需求。随后，明明可以要了地址，自己打车过去，还是坐在了他自行车的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