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的气息还在，但是温度已经冷却了。我爬起身，收拾自己，还找来了许久不用的化妆品，遮盖掉脸上的黑眼圈和疤痕。自从那次离开精神病院，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再去探望妈妈，爸爸已经不在人世，如今我也只剩下母亲这个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我也该尽我最后的努力，多陪陪她。来到医院时，母亲尚在熟睡，褪去名贵化妆品的掩盖，剩下的不过是一张年老色衰的普通女人的脸。母亲出身名门大家，一辈子锦衣玉食，人到中年，却突遭变故，无疑是从天堂坠入了泥潭里。她沉睡的容颜仿佛没有遭遇什么大灾难，眉头安然地舒展，输液管在源源不断向她体内输送支撑她继续存活的药水。我静静守在母亲床边，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身白衣的护士小姐冷冷的对我说：“你是的刘君兰家属？”

“对，我是！”

我连忙点头。“病人需要交住院费了，随我来。”

说完，护士小姐转身离开，我只好匆忙跟上。走到收款台，我浑身上下都搜不出来一百块钱。“你到底交不交钱？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不耐烦地催促我，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医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住院费那么贵，钱没带够。”

我看着“高级单间”的价格表，紧紧咬着嘴唇，十万块一个月，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价听到我的话，医生的表情更是不耐：“什么？钱没带够你来这干什么？走走走，再不交钱就把病人领走！”

说完她还小声念叨一句：“穷鬼还敢来我们这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脸色变得刷白，正想扭头离开，突然，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搭载了我的肩上。“你好，交钱。”

一张修长男人的手从我的身后递过来一张银行卡，我扭头看过去——萧衍！精致的侧脸还是那样好看，只不过比三年前更英俊，浑身散发着温润的气息。而我，却已经如同一颗被打磨得失去了光泽的珠子，支离破碎，再也没有耀眼的光华，有的只是狼狈和滑稽。这个想法让我的自卑无处遁形，心底的悲哀更重了一分。他一手扶住我，一手递卡。“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清朗的声音像阳光一样，“麻烦你了，医生。”

收费的女医生脸一红，不住地瞟他，然后利索的地接过了卡：“好的，先生。”

我注意到她在还卡的那一刻，还不住的撇头睨了我几眼。我假装不在意的仰头看着萧衍：“萧衍，好久不见。”

医院住院楼的旁边，是供病人散步的公园，我和萧衍并肩坐在长椅上，谁都没有开口。最后，我不得不主动打破这安静的气氛。“萧衍，住院费的事，谢谢你，钱，后面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萧衍听到我的话，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他亲昵的揉了揉我额前的发，开口：“詹宁，你之前可都是叫我萧衍哥哥的，和我你还这么见外？”

他的话让我一阵的动容。不过，家里面出事后，我尝遍了事故冷暖，心也早已变得麻木不堪。“要的，欠的终究是要换的。”

我若有所指的开口，萧衍却毫不在意的转移话题。“那天，我去接你了，但去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猜你今天会来，果然没有猜错。”

我这才恍然，萧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我并没有开口，很多东西，现在的我不敢也没有资格去触碰。随后萧衍又是眉眼弯弯的开口：“你放心吧，秦伯母在这里会被妥善照顾，”他的眼睛像是化开了的水墨画一般温润，但不知为何，我却在这里面看到另外一双冰冷的眼眸。“谢谢你，”我小声说：“萧衍，母亲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

我有些闪躲的避开他的眼睛，萧衍皱了皱眉，他停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别客气，詹宁。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他忽然伸过来的手，我慌忙的起身：“萧衍，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抓起自己的手提包，我慌不择路地离开，也把萧衍一直凝望我的，深邃而阴郁的眼神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