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便是哽咽。沈赞动容的摸着女儿的头，眼眶滚烫，“蔷薇，好孩子。”

墨锦棠伫立在门口，神情漠然，仿若一个局外人。好一会儿，他都只是这么静静的望着那对父女。重逢自然是喜悦的，可那些无法再重逢的人呢？他望着两鬓斑白的沈赞，冷漠的眼底像是凝固了的冰层，寒气一点点的往外发散。蔷薇趴在沈赞的腿上，像个迷路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沈赞安抚着女儿，顺便看向了病房里那个挺拔冷清的身影，没看错的话，他们刚刚是牵着手进来的……墨锦棠走到了床尾，微微颔首，同时敛去眼底的冷意，“董事长。”

“嗯。”

沈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跟这个成了自己女婿的男人说些什么。婚已经结了，婚礼也办了，米已成炊，一切都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罢了，罢了。沈赞释然的笑了笑，“我这个傻女儿，以后就烦请墨总多多包涵了。”

“我会的。”

蔷薇抬起泪眼，“你能不能出去，我想跟爸爸单独待会儿。”

墨锦棠盯着她的脸，冷淡的眸中忽而浮起淡笑，“当然能了。”

说完就真的转身走了出去。沈赞皱眉，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隐隐觉得有点不安。“蔷薇，他对你好吗？”

这不是沈赞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但身为父亲，他忍不住一而再的想要确定。蔷薇擦了把眼泪，已经不想再用好与不好来形容这段关系了。思及最近两天的事，她困惑的开口，“爸，苏宛宁回美国了，他说他以后不会再跟苏宛宁来往，还说不会跟我离婚，您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沈赞望着女儿娇憨明艳的脸，“那你呢，你怎么想的，想离婚吗？”

蔷薇没有犹豫，很快的说，“想！”

沈赞愣了愣，盯着女儿打量了起来。她吸吸鼻子又伏在了沈赞的腿上，低落的说，“爸，对不起，是我不够强大，既没有能力保护你，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太没用了。”

沈赞拍拍她的背，“是爸爸不好，爸爸总以为自己能护你一辈子，没想到……”蔷薇抬起头。沈赞轻轻叹息，忽而眼底又浮起一抹坚决，“蔷薇，这个婚能结就能离，你不想要的，爸爸绝不允许任何人强迫你。”

“爸……”“听爸爸的话，回那个人的身边去吧。”

“……”蔷薇愣了几秒才会过意，慢慢坐了起来后，眼底已经是一片冷然，“我不去！”

“她到底是你妈妈……”“我没有妈妈！”

她一口否决，神色冷冽，“我妈十年前就死了。”

在那个女人抛下她的那年，她心里就没有妈妈了。沈赞皱着眉，“蔷薇，你听话。”

“我什么都能听您的，只有这件事我办不到，如果您一定要赶我走，我宁愿跟墨锦棠当一辈子怨偶！”

沈赞摇摇头，“我跟你妈妈之间，总归是我对不起她，她当年离开这个家，也是情有可原，何况，这些年，她也不是一点不关心你……”“关心我？”

蔷薇冷笑了下，“她的关心，就是生日寄份礼物，然后好心安理得的陪在另一个人身边，和和美美的生活，十年都不回来看过我一次！”

比起漠不关心，她更讨厌这样的虚情假意。五年前，沈家大小姐被绑架，虽然绑匪绑错了人，但事情被媒体渲染的沸沸扬扬，又是撕票，又是车祸，结果呢，那个女人，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直到事情彻底解决之后，蔷薇才接到了那个女人的电话。电话那头，记忆里早就模糊的声音，刻薄冰冷的说，“你跟你爸爸一样，没有一件事是让人省心的，既然没事，我就挂了。”

呵。整整十年，那是沈蔷薇唯一一次跟母亲的对话，也是那通电话，让她彻底断了对母亲这个词的念想。面对女儿深刻的恨意，沈赞无奈的叹息，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这个人……实在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蔷薇红着眼圈，握着他手，“爸，您别赶我走，行吗？”

沈赞拍拍她的手背，“你呀，都结婚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我永远都是您的孩子。”

“好，你说什么都好。”

沈赞望着女儿明艳倔强的脸，心底涌起涓涓的暖流，觉得老怀安慰，他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事，大概就是他的乖女儿了。“爸，我们说好的，要去芬兰看极光，我肯定说到做到，你等我，好吗？”

沈赞宠溺的笑，“看不看极光无所谓，爸爸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我的宝贝女儿能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带爸爸离开宁城。”

“傻孩子。”

沈赞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蔷薇，锦棠恨的是我，但是过去十年，爸爸还是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要不然……”“爸！”

蔷薇忽然哽咽着打断了父亲的话，好不委屈的说，“他对我才不真心，他……他就是个混蛋，他抽我的血输给苏宛宁！”

这件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沈赞打量着女儿愤然的表情，愣了愣，才迟疑着开口，“你介意的……是他对姓苏的女人，比对你要好，是吗？”

“……”不是……话到嘴边，忽然哽住，蔷薇像是被点了哑穴，否定的话就说不口。沈赞了然的笑了笑，“你从小到大都看不惯司机的那个女儿，什么都要跟她作对，难道不是因为你怕她把锦棠抢走？”

“我才没有！”

“没有吗？”

“……”蔷薇咬住唇瓣。沈赞无奈的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哪有人比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呢。五年前，墨锦棠求他的宝贝女儿给苏宛宁输血之后，他不想蔷薇受委屈，便直接把司机给开除了。谁知道，墨锦棠在苏宛宁出院之后，没多久就找了借口，住去了公司旁边的公寓里。这件事，害得他的蔷薇伤心了很久。沈赞年轻时做了太多荒唐事，年纪上来之后，就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不感兴趣了，也就没有再继续管下去。而且感情的事，也不是插手就能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