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胡小锋的眼睛轻微的颤了一下。他感觉现在后背下是柔软的,温暖的,似乎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好像有点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晒过阳光的被子香味。他慢慢睁开眼睛,没有再看到审讯室里的强光灯。眼前一片柔和。胡小锋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境,但他没有想去探究,而是尽量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用他那片体鳞伤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无声息地出现他还有点模糊的双眼之前,同时也挡住了一小缕的柔和。胡小锋条件反射般的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去,可是浑身的伤痛又让他软了下来:“我真的……是一个炊事员……我真的是一个保安……”身影坐了下来,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真的叫胡小锋……古,月,胡的胡……”“我知道,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此刻,胡小锋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和恐惧。“谛听寮,可能你没有听过。是联邦的正规部门,或许你也听说过……”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说道,“我姓王,是这里的处长。对不起,我们抓错人了。”
“我……我……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待我……你们把我当成了谁?”
胡小锋的眼圈红了起来,在这一刻,无数的委屈涌上了心头……“一切都是误会,我代替那些伤害到你的人向你道歉,并且会给你治疗和补偿。如果你要投诉,可以拿着这张名片,去联邦部门都可以,有人会接待你的。”
王处淡淡地说道。“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胡小锋重复着他的问题,他的脑中响起了那个壮汉的怒吼“你就是狗R的魔影!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王处摇了摇头,“我会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负责,其他人都是在我的命令下做事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愿意看到。”
他又叹了口气:“既然你是从那个地方退役的,那就应该知道地下斗争的残酷性,即便是炊事员。你可以去告我,但是我希望你对不要对外传播这里的事情,因为我们的工作是高度保密的,这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
胡小锋发现了他脖子上的那条伤疤,随着他的声音,颤动着,像活的一样。“我……不会去告你……”胡小锋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为什么?”
“因为……你们和我曾经的那些战友……做的是一样的事情……我知道那是对的……作为一个士兵……我不想在战友的后背上……捅一刀……这是不可以的……”胡小锋喘着气,说完了这些话。王处的眼中似乎有一丝感动,又似乎是别的东西:“再怎么说,也是我工作的失误,我们会赔偿你的,你现在先好好养伤。”
胡小锋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海岛五日游变成高级病房体验之旅,这里是天京最好的军医院,胡小锋住进了联邦军议会高层人物才能使用的顶级康复病房——至少,这也是他这辈子从没体验过的,可能很多人一辈子都体验不到——他这样安慰自己。听说一天要三千呢,不知道我提早两天出院,能不能多赔给我六千……他有时会这样胡思乱想。这两天他已经恢复了很多了,谛听寮的那个汉子出手看似狂暴,其实手法极其老练,打的那么凶,身上愣是一处内伤都没有,全是皮肉伤。不过这里的医生还是惊讶于他的恢复速度——而他从小就习惯了自己身体这样的特性。在这两天中,他脑中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魔影”是谁?为什么传闻中非常专业的谛听寮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其实在那支老部队中,听炊事班的老班长随口说过这个神秘的部门,他们是难得受到自己那支老部队认可的部门,而且双方似乎一直有着一些关系。不过,他现在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个魔影一定和自己长的很像。一个让谛听寮这么紧张的人物,居然会长的这么普通,他们不应该是像电影中气质斐然的那些人吗?胡小锋心中不禁自嘲。可是,就算是罪犯,正规的联邦部门也不应该用这种狂暴的手段对待的……“你把我们的人分尸的时候……”壮汉的嘶吼似乎又在胡小锋的耳边响起。分尸……胡小锋的心中升起了一阵寒意。难道他竟然敢把谛听寮的人……这可是血债呀!他现在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抓了自己。那个壮汉为什么恨不得撕了自己……我为什么会长了这张脸?这难度就是所谓的运气爆棚吗?胡小锋无奈地苦笑着。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曾把他打的死去活来的壮汉,现在正拎着一篮水果,朝自己的病房走来。穿着一身西装的敖魁,心里正盘算着见到胡小锋,应该说点什么,毕竟是自己亲手把他打成这样的。就在这时,他衣服里的手机振动了。“喂,王处。”
“烈鸟,回去吧,不要和他接触。”
“啊?”
敖魁下意识地看了眼走廊上方的摄像头,“不是……其实我上次还是下了几下狠手的,所以……而且他在那里待过,也算是我兄弟,我寻思着,还是想跟他道个歉。”
“回去。”
王处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是。”
敖魁无奈地挂掉手机,转身往外走去。走到医院外面,随手把水果篮送给一个卖花小女孩,开车离去。这个最多只有十岁的干瘦女孩,拎着这蓝高档水果,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车尾……监控室内,王处俯视着屏幕中的吃着高档病号饭的胡小锋,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难明的笑容。在医院住了十天,胡小锋出院了。他确实恢复的很快,身上已经没有一片纱布了。谛听寮的人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有四万块钱,是他的赔偿。他本来不想坐出租车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挤公交车也没事,才两块钱。但是谛听寮的人早就给他叫了车,并且给了车钱。废弃的体育馆。监视器中,坐在出租车后排的胡小锋,不时的用手去摸外衣左胸位置的暗袋——那张四万块钱的卡在里面。而他一切的动作,都映在那个消瘦中年男人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