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自学走进房间。他先拉着杨长英到一边说话。李默然看着二老在正堂嘀嘀咕咕，心里有一丝不妙。果不然，杨老师的脸色并不好看。吴自学独自跟李默然说：“小李，我跟长英商量好了，暂时不买这个产品，前面麻烦你了，要不今晚在我们家吃晚饭吧？”
李默然的俏脸有点僵硬。她努力挤出一些笑容，在脑海里回想前面的一言一行，并没有找到不妥的地方。‘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李默然有点沮丧。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杨老师都答应了，显然是吴老师的问题。李默然便说：“吴老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不考虑了？”
吴自学也不瞒他。为人师表，怎么可能说谎呢？他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听了大汉的计划，我准备拿钱投资他了。”
“什么？”
李默然吃惊：“投资牛大汉？”
她麻爪了。牛大汉才多大啊？看那满脸单纯，跟小白兔似的，要不是身材魁梧，准是人畜无害的乖乖宝。“他能有什么项目啊？”
李默然问道。吴自学坦诚说：“也不算完全投资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投资我自己。”
李默然听得晕了。什么跟什么啊？她本来就口渴，前面以为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也就懒得喝水。现在还要大费口舌，李默然拿起水杯就咕噜噜喝着。她扬起脖颈，露出精致的锁骨，由于喝得比较急切，一杯水不小心洒了，淌落在白色的衬衫上，浸湿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杨长英给她拿了纸巾，略带歉意说：“小李呀，不好意思了，耽误你的时间了。”
李默然擦着水渍，很不解地问：“吴老师，我就不明白，牛大汉有什么项目值得你投资？”
“我准备跟他一起种蔬菜。”
吴自学认真脸。在他的书柜上，摆满了各种有关种植的书籍。这些年，吴自学掌握了很多专业知识。他的实践也很丰富。由于年纪大了，看书容易疲劳，仍旧有很多书籍没有看完。牛大汉只要看完这些书。他们就可以理论结合实践。到时候富贵卖苦力，牛大汉指导，他就负责实际验证。何愁吃不上真正的有机蔬菜？吴自学没有想过靠这赚钱；他只想打理好一片菜地，吃上新鲜的瓜果蔬菜。真正的有机蔬菜，叶子是甜的，每种都能散发出独特的味道。而他现在吃的，哪怕都是白菜，街上买的，自己种的，别人送的，每一种都欠缺什么，口感经常时好时坏。他跟杨长英吐槽。杨长英还说：“就你这老头子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看不是蔬菜时好时坏，而是你的嘴刁，你有问题。”
吴自学委屈巴巴。他以前可吃过真正的有机蔬菜，味道贼好。那是支教的时候。回到梨县以后，就再也没吃过那种味道，费尽心思找也找不到。比如西兰花，有机培育的西兰花用开水烫过之后，又甜又糯，吃起来软软的很爽口。而梨县的西兰花，无论是怎么种的，都是硬邦邦的，吃起来如同咀嚼蜡烛一样。这里的萝卜、胡萝卜、土豆、红薯，只要是根茎类作物，细细品尝都有一股青酸味，并不是甜的。他自己进行有机栽种却发现同样如此。“为什么都是用有机栽培，味道也不一样呢？”
吴自学迷惑。他深入研究以后才彻底明白。梨花村的很多村民栽种蔬菜，都是为了自给自足，并不会给蔬菜乱打农药，甚至完全杜绝。但是他们却逃不掉施肥的任务。不论哪种蔬菜，长到一定阶段，为了保证长势，都要进行施肥。懒惰是人类的天性，让他们不打农药，逃避劳动倒没有问题，可是让他们去茅坑装粪，挑着有机肥料给蔬菜一株株施肥，那就难了。施肥这种苦差事自然跟着主流来做。目前的主流方式就是化肥，其中以复合肥最为普遍。它的配合比完全固定，以氮、磷、钾为主。对于根茎作物来说，氮元素过剩，吃起来就没有那么脆。比如冬吃萝卜夏吃姜。其中的萝卜非常典型，用化肥培育的萝卜，削皮生吃有点辣口，甚至跟吃辣椒一样，完全不能吃，要等萝卜彻底长大，经过糖分沉淀以后才略微甘甜。而有机萝卜，用农家肥培育，吃起来都是甘甜可口，非常清脆，有一股香气。复合肥则不同，氮肥过量，会影响植物的根茎，没办法正常代谢，从而硝酸盐堆积，产生一丝丝酸臭。这种蔬菜表面虽然光鲜好看，但是却容易腐烂。跟某些可恶的坏蛋类似，长得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坏水。有机蔬菜不会这样，它们放久了，一般都不会腐烂，只是会随着时间缺少水分，慢慢萎缩。红苹果就容易分辨。要是在超市买苹果吃，只要留下一个苹果不吃，放在桌子上等个十七八天。这个苹果如果是萎缩没坏，证明产地不错，不说达到有机苹果的口感，至少是无公害苹果，萎缩还是可以吃的；但是在桌子上放个几天之后，苹果外面没有变化，仍旧红扑扑的很好看，好像没坏似的，也不萎缩，切开却烂到骨子里去了。那这种红苹果就要不得。和一些拜金女，穿得花枝招展，每天都漂漂亮亮，像可可爱爱的红苹果，家里却垃圾堆似的，经不住诱惑，总是上霸总的跑车。正是如此，吴自学才学习土壤知识。只有蔬菜的种类跟土壤相匹配，才能种出最好吃的有机蔬菜。通俗来说就是什么土地种什么蔬菜。奈何这套学问太难太难，需要掌握的知识太多太多。比如白菜，它是什么特性？适合什么土壤？能不能嫁接栽培？可不可以量产？要十公分一株还是五公分一株？施肥否？施什么肥呢？施多少？虫害如何防治？......光一个白菜就这么多问题，除了白菜还有菠菜、黄瓜、土豆、丝瓜、包菜、豌豆苗、西兰花......难啊！吴自学这几天看书都看得怀疑人生，几度放弃。他的脑海无数次盘旋：这才是精耕细作，真正的精耕细作。要掌握多少理论知识？还有实践哩！吴自学准备放弃的时候，牛大汉出现了。他夸奖牛大汉是大自然的儿子！正是因为这样。大自然何其了得？只有牛大汉这种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神人才称得上自然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