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勇抬着苍老的手掌指着小瓶子说：“你拿这个回去，洒在虫王消失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引它出来，然后用盐水杀死。”

牛大汉打开木栓子，里面是一些药水，闻着有一股臭味，很是冲鼻。方世勇道：“小心点，不要弄眼睛里去了，这药水是我特意熬制的。”

牛大汉好奇道：“这东西能引虫王现身？”

“不是很清楚，你拿去试试吧。”

方世勇这些天没去找吴长青，全都在忙这个事情，说到此处也就神情严肃起来：“一定要洒均匀一些，虫王说不定会出来吸吮这些药水。”

“我洒了之后呢？躲起来盯着？”

牛大汉可没有这个心思，握着药水瓶说：“你要不安排富贵叔来做？”

“不用盯着，你在旁边看着都没有事情，虫王还是幼虫期，除了对危险之外不会有其他反应的。”

牛大汉小声道：“连我也不认识？”

“它没有这个记忆，前面能逃跑估计也是本能反应。”

听方世勇这么说，他才略微放心，竟然不需要躲着观察，这两天反正要看书，就待在旁边盯着也不是不行。牛大汉突然道：“现在还这么热，你的药水洒在上面不马上干了？”

“没事，这是营养液，只要融入土里，虫王随时都能吃到的，你就平时多看着点，一旦发现就直接用盐水杀死，这次可不能再瞎尝试了。”

方世勇翘着山羊胡子警告。牛大汉点头。他跟富贵坐车回到村里。此时天已经蒙蒙黑了，今天找书找了将近一天。富贵准备热一点剩饭剩菜。这一次，他又拿出来黄粱酒了。两人坐在院子里面，夜空有无数的星星。吃饭的时候，富贵望着墙角的两桶子蛆虫说：“大汉，俺们接下来咋办？蔬菜也卖不掉了，还种不种？蛆虫也卖不掉，是继续养还是怎么弄？”

养肯定是不能继续养了。苍蝇的繁殖能力特别强，这么两桶子蛆虫要是全部蛹化成苍蝇，那怎个梨花村都将被苍蝇大军直接攻陷。牛大汉皱着眉头思考着说：“我们到时候留几百只育种就可以了，这些多余的蛆虫就全部做成饲料。”

“做成饲料？”

富贵不解，蛆虫怎么做成饲料？牛大汉道：“除了钓鱼可以用蛆虫以外，鸡鸭鱼、猪都可以吃蛆虫，它也是一种高蛋白饲料，可以取代你现在的饲料。”

“真的？”

富贵开始盘算起手指头了：“那俺是不是不用买饲料了？”

牛大汉摇头道：“你不用想了，饲料的成本肯定比蛆虫要便宜，拿蛆虫当饲料养猪养鸡鸭鱼什么的，加上劳动时间，各种麻烦事情，成本肯定比猪饲料这些要贵。”

猪饲料是工业集中生产，无论是原料的回收，还是产品的制作都已经出具规模。在这种集中生产的优势下，就跟大棚蔬菜一样，无论是劳动力还是各种开支都降低到个人生产不能抗衡的地方。富贵嚷道：“竟然这样，俺们还拿蛆做什么饲料？俺们不知道买饲料算了。养蛆还要装空调，又要翻粪料，还得买糖喂苍蝇，俺讲直接别养算球，反正现在也没人买。”

家里的地板都砸烂了，白白赔了一栋房子，这不养岂不亏了？牛大汉想着：“养大家都养的鸡鸭肯定没有竞争力，但是我们可以养精品鸡鸭，就先养鸡吧。”

鸡比鸭子好养。鸭子下蛋都是东一处西一处，母鸡却规规矩矩，喜欢在一个窝里下蛋。而且它们不会乱跑，不需要到溪流玩耍，放养在山上或者在家里，喝水的频率也比鸭子要少。富贵喝了一大口黄粱酒，继续问道：“那到底咋整？”

“我们现在无论是蔬菜还是养鸡，全都要走精品路线，就是说高品质，比别人的鸡要好。”

牛大汉望着富贵道：“所以我们不能喂任何工业生产的饲料，只能喂蛆虫，喂谷子、玉米这些，最好连谷子玉米都是原生态的，跟吴老师说的那样自然的。”

“那咋可能！牛头山可没有温泉了。”

富贵摇头。牛大汉道：“那就先养鸡。”

蛆虫项目肯定是不能丢的，这种高蛋白饲料太有用了。牛大汉相信，只要拿蛆虫养鸡，品质一定比其他的鸡肉要好。最主要在牛头山栽种有机蔬菜离不开天然肥料，直接用蛆虫分解的粪水、粪料最好不过，这是最纯正的农家肥，对蔬菜成长很有帮助。富贵却迟疑说：“俺看不行。”

“什么不行？”

牛大汉皱眉。富贵犹豫道：“你说的什么高品质俺不懂，但是养鸡俺懂，甭管公鸡母鸡，小鸡大鸡，俺都卖不出去。”

“我们走的高品质不卖村里，不在梨花街卖，直接去县城卖，卖给那些有钱人。他们才是我们的客户。”

牛大汉解释：“面对的人群不同。”

富贵却说：“不行。”

他以前也去县城卖过鸡，那时候为了发财，养猪、养牛、养鸡养鸭，什么都尝试过了。养猪还因为猪瘟，死了几十头母猪，亏了十几万呢，现在还有心理阴影。至于养鸡？他倒是没养多少，有一年养了三十多只，放在院子里瞎跑。眼看着一只只大了以后，就拿到街上去卖，结果没卖出去两只，他只好又到县城去卖，最后还是打半价才甩卖掉了。那一次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还亏了一袋饲料钱呢。听说乡里鸡好卖一点，富贵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也不傻。他还拿着鸡到酒楼里去问。那一年特别难，养猪刚刚亏了没多久，心灰意冷的，胆子也大。他还跑到真龙酒店推销去了。那里是县里面三星级大酒店，非常有名，进出来往全是小轿车，西装革履大黑鞋子的成功人士，消费水平在线不需要质疑。可谓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保安说了很多好话，才见到厨房的档头厨师长。富贵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厨师长戴着很高的白帽子，拿着他的鸡说：“就这？”

那是不屑、轻蔑的眼神。然后他又指着一个人说：“瞧见没有？那人的我都不要。”

富贵这才发现，在一个拐角，有个老人家也拿着一只大公鸡。凭借多年的务农经验，那只大公鸡绝对称得上是鸡中的绝品。厨师长也说：“那公鸡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粒饲料，就是吃谷子和玉米长大的。”

富贵不解：“这么好的鸡也不要吗？”

他的鸡不要还没什么，毕竟是吃饲料的，但是那个老人家的大公鸡却是没有一丝肥肉，雄赳赳气昂昂的。这也不要？富贵还以为是贵了。厨师长冷笑说：“那老人家专门养这种鸡，几百只呢，在这县城都卖不出去。”

富贵听见了今生今世最灰暗的宣判。厨师长高冷道：“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莫说你这就是只土鸡，哪怕是仙鸡，我们也不要，整个县城也没有几家酒楼要。”

“为什么？”

富贵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只是由于没有文化而总结不出来。厨师长高调宣布：“因为梨县的高端客户不爱吃鸡！”

是啊，不爱吃鸡，那还有什么市场？即便养得再好，人家不喜欢吃，就像一个女人再漂亮，别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富贵摇头道：“俺们不能养鸡，养什么都比养鸡好。”

牛大汉一下子说不上话来。他被富贵的事迹给噎住了。真龙酒店，绝对是县城的餐饮业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