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汉和富贵火急火燎地跑到吴自学的家里。只见杨长英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非常痛苦，脸色也苍白得像涂着面粉。吴自学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着。村里面就是这点儿不好，生个疾病，家里面没车，离医院又远。这会儿风也挺大。“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富贵将三轮车倒在正门口。他站起来对着窗户嚷道：“好了，快上来。”

牛大汉连忙将杨老师背在身边，望着三轮车的简陋车架说：“吴老师，村里面就没其他车吗？”

按照二老在村里的地位，只要谁家里还闲着轿车，肯定会送他们过去。杨长英在后面痛得直叫。“哎哟~哎哟......”她的声音微弱又非常沉重。这是痛到骨子里了。牛大汉急得往车厢里塞着：“这开出去冷，要不要加两件厚衣服啊？”

三轮车的密闭性本来就不够，而且也不平稳。他实在担心杨老师受不住颠簸。吴自学笨手笨脚地爬上车筐，一只手拉着车架说：“放我身上，快放我身上。”

他前面给别人打过电话，有车的人都在外面。现在情况紧急，牛大汉只得照办。吴自学又道：“你到里面去拿火箱的被子来。”

火箱被要轻薄一些。牛大汉拿着盖住杨长英的身子说：“吴老师，门呢？不要关门吗？”

“上车，家里没值钱的东西。”

吴自学急得挥手。富贵已经发动车子。牛大汉爬上去，在他们的旁边坐着，一只手则挡着空隙。富贵开得又快又急。三轮车哐当哐当，一直到梨花街，杨老师已经叫不出声音。牛大汉感觉她的气息也微弱下来。吴自学急得老泪纵横：“长英啊！长英，你一定要忍住啊！你吃了这么多苦，眼看着就过好日子了，你可千万不能一个人走啊！”

牛大汉转过头忍不住眼角湿润。吴自学喊道：“怎么不走了？快走啊！”

富贵回头嚷道：“俺们要在诊所看看吗？”

吴自学脸色为难，看着杨长英说：“你让医生来，让他过来。”

牛大汉连忙跳下车子。“我去叫他。”

三轮车就停在诊所旁边。玻璃门框，方世勇穿着白大褂，正在里面给一个病人抓着草药。牛大汉拉开门道：“方医生，我们杨老师不行了，你赶紧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不行我们就送医院去。”

方世勇连忙跑出来，到三轮车上查看。“不行，我这没法子，你们赶紧送县医院去。”

他听诊之后断然挥手。牛大汉只好扶着他跳下车架。富贵见机轰动油门，三轮车往前飙去。牛大汉可没站稳，被他弄得差点摔到下面，急忙拉住车架心里埋怨。‘真是毛手毛脚。’刚才可吓得不轻。吴自学踮起脚尖，防止杨长英摔到车板下面。到县医院的路上有很多大弯，总是左摇右摆。杨长英的双腿已经放不稳当。牛大汉只好坐过去抱住，却发现冰凉冰凉。他再看杨长英的脸面，几道皱纹却平展起来。‘这不会去世了吧？’牛大汉咬牙抿嘴。吴自学抹了把鼻涕：“小杨，你醒醒啊！小杨？长英？”

富贵开得更快。过了大半个小时，在县医院停下。医生拉着杨长英到急诊科治疗。三个人只能在廊道等着。吴自学急得走来走去，时不时念叨着：“你们杨老师跟着我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又遭受这个罪，老天爷对她不公平啊。”

牛大汉问道：“吴老师，杨老师怎么回事啊？前面不还好好的吗？”

富贵也道：“是啊，杨老师吃错东西了吗？”

前面杨长英一直捂着肚子闷哼。吴自学呆呆道：“她说没什么事，痛痛就好，可是痛着就说话都说不出来。”

牛大汉打听：“前面有过没有？”

这听起来像是持续性病变。杨长英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吴自学茫然摇头：“不知道，前面我都没注意，就有时候她上厕所总是很久，我现在想起来估计有事瞒着我。”

几个人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抢救了只有十几分钟，并没有多久，医生就从里面出来，门口的红灯也消失不见。三人凑过去紧张，全都不敢开口。医生直接叹气说：“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你们要有点心理准备。”

光是这句话，就让三人掉下冰窖。医生沉默一下才继续说：“我们初步判断是癌症引起的休克，刚才是痛昏过去，简单休息一会就会醒的。”

“癌症？”

吴自学脸色大变。牛大汉和富贵也同样如此。医生点点头，沉重道：“看病人的情况估计是晚期了，你们到时候拍个片子再确认一下。”

三人都惊得说不出。医生望着吴自学说：“这里谁做主？跟我去办公室办理手续，还有些事情要单独交代。”

吴自学跟着他到办公室去了。有护士则推着杨长英去病房休息。牛大汉跟着道：“富贵叔，杨老师怎么有癌症呢？”

富贵却平淡道：“人老了都是这样，总是要生病的。”

两人在病房外坐着。过了大半个小时，吴自学才拿着一些住院单据从廊道走来。牛大汉起身道：“吴老师，怎么样呢？医生怎么说？”

吴自学只是摇摇头。富贵也不再多问。三人走进病房。杨长英已经醒转过来。她望着吴自学竟然在笑。“长英，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吴自学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掌，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两只手一大一小，都已经苍老得邹巴巴的，握着却很有力度。杨长英微笑道：“没事，痛痛就好了。”

“你还这么说，医生说是癌症，已经是晚期了。”

吴自学忍不住抹泪。杨长英点头道：“我知道，刚开始痛的时候就有检查出来。”

“可你为什么不说？”

吴自学声泪俱下道：“你到这个时候好晚了！”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没打算治疗。”

杨长英鼓励地挽起手臂说：“你不要多想，等我走了好好儿活着。”

吴自学哭得只是摇头。牛大汉也抹着眼泪。杨老师对他不错，小时候经常给他糖吃。富贵则强行忍着。吴自学磕磕巴巴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啊？说好了，我先走的嘛。”

杨长英却说：“我懒，你可以去种有机蔬菜，前面不是说最好吃了吗？一定要种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