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富贵一个人喝着桂花米露，拿着花生米嗑个不停。牛大汉和吴老师总算在旁边坐下。四方桌上却只有一道菜了，清蒸南瓜。冬天里蔬菜减少，只有老南瓜被放在屋檐下堆着，菜品太少就能砍个来吃。可是吴老师做了香肠、清蒸鲤鱼，还有酸豆角炒肉沫，那香肠呢？鲤鱼呢？酸豆角肉沫呢？牛大汉瞪眼。这富贵是不是饿疯了，全都给吃掉了？吴自学也有点疑惑。富贵憨笑道：“俺都热着。”

秋天风凉，小小的庭院除了外墙以外也没什么阻挡。富贵弯腰掀开锅盖道：“看，都在下面。”

这个时候已经升起火堆。桌子下面有一炉木炭，释放着炽热的光芒。富贵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铁甲，三个菜碟都给放在上面。炉火烤着，却是有香味飘起。憨宝在旁边摇着尾巴，都被馋得直流口水。牛大汉用脚踢开：“到一边去，还没到你吃。”

憨宝只得在旁边蹲着，如同猎犬一般。它倒是反应挺快。牛大汉很是高兴，养狗就得这么聪明。他时常听同学提起，有些狗狗跟人精似的，不仅会拆家开门，还会作揖杂耍，各种危险也一清二楚。比如有个新闻就刊登过一条狗狗，主人家着火，一家人都睡得死气沉沉，只有狗狗叼着着火的被子往厨房里灭火。这思维，这警觉，那是狗狗做出来的事情？牛大汉还听过很多。富贵倒是没那么讲究，拿着一块香肠就丢了过去。憨宝喜得张嘴咬住。吴自学从饭锅里打出些米饭，泡着鱼汤摆在桌下。憨宝也开始吃饭。牛大汉拿着碗筷正要夹菜。吴自学却沉声说：“大汉，你有没有办法快速种出有机蔬菜？种出来不影响品质。”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万事万物都有生长规律。哪怕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想要捂热了也得讲究方式方法，按照规律办事，快了不行、慢了不行，必须得恰到好处才是最适合的遇见。牛大汉摇头道：“又要保证品质，又要快速生长那肯定没有，如果不保证品质，说不定有办法吧。”

他饿得发昏，一天下来就吃了两个馒头，哪有心思想这些事情？吴自学询问，他也只是敷衍一下，眼睛里面只有饭菜。香喷喷的鱼肉、鲍汁的香肠，还有酸豆角肉沫开胃生津，就连老南瓜都清蒸得卖相极好。吃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嗯......真好吃啊！牛大汉准备扒饭咽下。吴自学却愁眉苦脸地放下碗筷说：“你们吃着，我去菜园子走走。”

富贵正拿着桂花米露在旁边倒着。“咋回事？”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牛大汉的嘴里塞着一口米饭，腮帮子胀鼓鼓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瞪眼瞅着。吴自学弓腰驼背，拿着手电筒走出庭院。憨宝呜咽一声，倒是含着块鱼肉追逐过去；那些鱼刺都被富贵清理。牛大汉终于咽下饭菜，嘀咕道：“吴老师怎么走了？”

富贵皱眉：“俺咋知道，刚不还坐着准备吃饭？”

“是啊，他问我，问我有机蔬菜能不能快点长大。”

牛大汉只觉得饭菜没那么香了。这可是吴老师的家里，主人家不在，两个外人吃啥吃呢？富贵犹豫道：“要不俺们也过去看看？”

“看看吧。”

牛大汉拿着饭勺添了两勺子米饭，又火急火燎地每样菜都夹了点。富贵嚷道：“干啥？你这是做啥子？”

“边走边吃。”

牛大汉知道吴老师肯定要在菜园子待段时间，那不如端着饭碗过去。到时候吴自学在菜地转着，他就蹲着扒饭，想得很美。富贵有样学样。两人都捧着一个大碗，乌漆嘛黑也不怕吃下虫子。他们边走边吃。富贵吐着鱼刺说：“咋样这鱼？小鱼刺都被我挑了。”

“好吃。”

牛大汉吞下几口饭菜，胃里面才舒服一点。吴自学可没有胃口吃饭，在菜地里望着蔬菜发呆。牛大汉和富贵到门栏前站住。吴自学拿手电筒照过，有点感动道：“你们怎么拿着饭碗跑这里来了？”

牛大汉嚷道：“我们不知道你来这干嘛，就跟过来看看。”

“我就看看。”

吴自学叹气道：“不是让你们先吃吗？”

富贵找个土坎坐下说：“俺在哪吃都一样。”

牛大汉亦是如此。吴自学便再不多说。他拿着手电筒，在菜园子看着每一株蔬菜，时不时还会蹲下去，摘下一片叶子含在嘴里品尝。刚开始观察五棵就会吃一片叶子，到后面竟然一颗一颗尝试。牛大汉边吃边看。富贵嘀咕：“大汉，吴老师在干嘛呢”“研究怎么拔苗助长吧。”

夜空的星星比较稀少，只有月亮照耀四方。吴自学每吃一片叶子脸色就难看一些。等到所有的蔬菜都品尝完毕，他的老脸已经阴沉下来。“不行，都不行。”

按照蔬菜的生长周期，至少还得一个半月，可是杨长英的寿命最多只有一个月了。“为什么不多点日子！为什么？”

吴自学蹲在地上，痛苦地抱头。他在思考，亦在压抑情绪。杨老师一直想要品尝下真正的有机蔬菜，却是没有机会。吴自学的心如坠子般阵痛起来。“都是命吧。”

他几乎要放弃得流泪。富贵担忧道：“大汉，俺们还是过去看看吧，吴老师在地上发抖。”

牛大汉收起碗筷道：“好吧，过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在旁边站住。富贵接过牛大汉的碗筷。吴自学被扶起来的时候脸色异常红透，月光下带着丝渗人的血色。牛大汉吓了一跳：“吴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估计用脑过度。”

他喘着气，摸着心口闭上眼睛。牛大汉拍着他的后背顺着气说：“吴老师，你想什么呢？怎么饭也不吃。”

吴自学摇摇头，略带留念地望着满园菜苗说：“我也许不能在种有机蔬菜了。”

“啊？”

富贵吃惊。牛大汉皱眉道：“为什么？”

他可是菜园子的实践顾问，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问；吴老师真的退出，菜园子的风险也会加剧。牛大汉可舍不得答应。富贵也眼巴巴望着。吴自学叹息着摇头；他心里清楚，菜苗长大还要两个月时间，杨长英已经不能再等。只怪命运这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