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盖着气派的独栋大楼，从一层到七层全都镶着墨黑的钢化玻璃，看上去很高端的样子，标识牌也有三层楼的高度，大气磅礴四个发光字体：真龙酒店。前厅设置着时尚的转动大门，一些彩旗挂在上面，寒风一吹，整齐划一摆着旗帜，颇为壮观。在外侧就是偌大的停车场，此刻摆满了轿车，各种牌子，左右出口立着保安岗，普通人都不能进去。森严，正规。牛大汉望着楼宇说：“富贵叔，以前你怎么进去的？”
“唉，俺缠着好久，被保安介绍厨房的人带进去的。”
富贵回忆：“这保安也都换了啊！”
他都是十几年前了。此时的真龙酒店比那个时候更加气派。“估计厨师长都不是以前的。”
富贵又说：“俺们要进去不好进啊，毕竟有人带，不然俺们都进不去。”
牛大汉突然发现一个保安挺眼熟：“富贵叔，你看那个人，怎么看着眼熟呢？”
远处的一个保安岗，小门里走出来一名保安，装着大衣似的保安制服，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好似在登记什么。在他的前面是一辆黑色轿车，想要去真龙酒店。保安全身都被大衣围着，缩着脑袋给司机一张停车券，弯着身子又想钻进房里。富贵叫道：“好像是二狗子。”
那人的身高一般，脸上的轮廓却瘦弱异常，牛大汉也看不清五官。富贵倒是熟悉：“就是二狗子。”
二狗子前面说去市里找工作，之后过年也没回村，这会儿在真龙酒店？牛大汉不敢确定道：“等会，我过去看看。”
富贵将三轮车退到一边。牛大汉则顶着冷风奔跑过去。保安岗的窗户又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干什么的？”
他很不客气。能来真龙酒店就两种人，一种办业务找人的，跟牛大汉这样，哈着腰光着腿跑，一种就是开车住店、吃饭的，来往有车，极少极少有走路的，即便走路过来也前呼后拥，三两成群，光看气场就知道不是推销人员。牛大汉凑近一看：“二狗子，真是你呀？”
他倒是缺心眼忘了前面的事情，此刻还兴奋起来。如果有二狗子搭钱，指不定能见到厨师长吧？哪知道二狗子并不热情，淡淡道：“哦，牛大汉，你到这来干嘛？”
“我跟吴老师的蔬菜都长大了，来这看看能不能卖给真龙酒店。”
牛大汉直爽口快。二狗子瞄着眼睛说：“什么蔬菜？”
“就有机蔬菜啊！前面吴老师不还说你找不到事情可以跟我们一起种吗？”
牛大汉也知道二狗子不太待见，于是搬出吴自学来。二狗子这才耐着性子说：“你卖菜去农贸市场啊！来这做什么？真龙酒店的菜都有人专门买的，你一般的菜还是别来这。”
“我的是有机蔬菜，不是一般的菜。”
牛大汉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二狗子这才从宝安岗走出来说：“大冷天怪冷的，前面还下雪呢！就你一个人？”
“没，还有富贵，在那边守着车和蔬菜。”
牛大汉递烟。二狗子颇为享受说：“你拿菜来我看看。”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多跟牛大汉说说话，说够了再刁难下，反正保安队长今天休假。牛大汉忙说：“能开车过来吗？”
“你搞笑？”
二狗子看傻子似的：“这里进出都什么车？少说也得小轿车啊！你那三轮车往里面钻？就算我跟你们认识也要撵你们出去。”
“哦，那好吧，我拿过来。”
牛大汉忙跑过去拿菜。现在面子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觉得二狗子有心刁难也可以说点好话，毕竟富贵等着还钱，牛笑笑也等着用钱，今年过节，家里面都没买肉吃，直接杀鸡杀鸭凑合过的，想想也是心酸。常言道鸡鸭鱼肉，逢年过节团团圆圆，可是却没有猪肉。他拿菜的时候，富贵还说：“大汉，你小心二狗子，上次俺们那么整他，肯定记着俺们，他的话信不得。”
牛大汉点头记下。二狗子抽完烟，才拿着他的菜说：“就这？我们酒店到处是，你这没啥特别啊！”
牛大汉警告道：“二狗子，我们可都是老乡，吴老师前面还说你变好了，我们这有机蔬菜，怎么可能满大街是？”
“哦，我看着没什么特别。”
牛大汉耐心解释。二狗子拔下一片叶子说：“味道确实比一般的蔬菜好，不过就这样吧。你要卖多少钱？”
“龙须菜十五一斤，韭菜十块.....”牛大汉报价。还没说完呢，二狗子就叫道：“啥？十五？你在做梦吧？你知道我们酒店进价多少吗？像你说的韭菜。”
“多少？”
“一块五一斤，还有这什么龙须菜，我们五块一斤。”
二狗子也就胡扯。他来真龙酒店大半个月，前面在市区找工作，实在找不到才退到县城，还是走运碰见一个保安生病，顶替到位子，这半个月别说厨房，就连七层楼的真龙酒店都没走完。他还想着有时间上去观摩观摩，哪晓得天天站岗，八个小时倒班。虽然说工资差不多，就那么点钱，不过主要舒服，保安岗还能避风坐着，一天也古代八个小时，在别处只怕十二个小时两班倒，这里的伙食也可以。二狗子觉得自己能干挺久，要是换成其他的工作，别说过年，就是平时都能跑掉，只要存够饭钱。牛大汉半信半疑道：“一块五？五块？怎么可能？龙须菜我不知道，韭菜太夸张了吧？外面怎么也三块吧？”
“那是你不知道我们酒店的厉害，多得是人想跟我们长期合作呢。”
二狗子口气得意。牛大汉不快道：“别你们酒店的，我们才是一个村的。你胳膊肘往外拐啊？吴老师知道肯定不高兴。”
“我知道，要不是看在同村，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
二狗子随意将蔬菜扔在地上：“你这蔬菜别处试试去，你要说三块钱，我还帮你问问，十五块？我可不想挨骂。”
牛大汉气道：“你！”
二狗子却笑着说：“对不起，刚顺手就扔了。”
“二狗子，我以为你已经改邪归正！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牛大汉冷着脸。二狗子却说：“什么邪不邪正不正的？那蔬菜被我摸过不脏？”
牛大汉噎得说不出话。这时候有辆小轿车行驶过来。二狗子忙说：“你到旁边去，别妨碍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