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云烟，有瀑布从山顶悬落，中间是一座简陋的木桥，几根木桩，用十几个马钉成型。小毛驴叫唤着不敢过去。水流声轰隆作响，砸落得石壁上面全是水珠，一片片翠绿的青苔攀附而上。据传，当初的这座山上有一个道观，其上还住着几个道士，很多人都说桂花树就是他们种的。牛大汉抬头望去，不大的瀑布如一匹白布从山顶垂下，好似要将整座山都分成两半。到了这里，确实没路可去，只能靠木桥前进。他牵着小毛驴喊道：“快点啊！蠢驴，摔不死你。”
小毛驴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早就被吓得双腿发软。从木桥往下张望，高有几十米，到处都是怪石凸出，很是尖锐。牛大汉踩了踩木桥，有点腐朽却不碍事。木头全是沉水的材料，耐旱耐湿，十几年来也没有烂掉一根。牛大汉听老一辈说过，沉水的木材都是深山老树。所谓沉水，就是很锁水分，比如金丝楠木，又或者是千年崖柏，无一不是木材的精品。这座桥貌似也是道观搭建。牛大汉用竹条抽着毛驴：“你这胆小鬼，快点走啊！”
小毛驴大着胆子，耳朵竖得几乎成为柱子，踩着驴蹄向前试探。牛大汉在木桥上蹦跳：“看见了没有？塌不了！你赶紧过来。”
小毛驴这才撅起嘴巴往前迈步。牛大汉牵着它走过木桥。小毛驴还胜利般‘阿欧’叫着，如同世界级高音歌手，传遍了整座大山。牛大汉抽了它一巴掌：“喊什么喊啊！你再不快点，晚上都回不去了。”
从山下上来，走了有三个小时，饶是秋季，山巅寒冷也开始冒汗。牛大汉用毛巾擦着汗水，又从竹筐里拿出衣物。到了此处，山上的湿气明显加重，就连云雾都厚重很多。他穿着一层雨衣，省得将衣服打湿。小毛驴的胡子上面都挂着露珠，凑近看了还有点搞笑。牛大汉撸了撸它的长耳：“走快一点。”
他是真的担心，如果耽误时间回不了村子，就只能在山上过夜，基本上都不用睡觉。山顶的寒风只怕吹得结冰。过了木桥，又是一个小时，总算到了平坦的山巅。望向远处，就连十万大山都显得渺小，连绵起伏被云雾遮盖。牛大汉打量着梨山的位置，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梨树在动，扛树的村民倒是看不清楚。此山此景，无论是谁都忍不住嚎叫几声。牛大汉跨开腿脚，吸气入腹，大喇叭喊道：“噢......啊欧......啊欧啊欧......”小毛驴看得大眼睛眨巴，神色发懵。它弄不懂主人怎么在学自己叫啊？牛大汉开阔嗓子用力呼喝，就是想听见富贵和二狗子的回声。他不知道梨山能不能听见。小毛驴胆怯地微微打鼾。牛大汉拍了拍它的脑袋：“干什么？你不是爱叫？现在怎么跟感冒一样？给我叫啊！看富贵和二狗子听得见嘛！”
小毛驴不懂。牛大汉用手比划，指着自个的大嘴死劲吼着：“啊欧~啊欧~”小毛驴听懂了，也跟着‘欧啊’叫着。一人一驴就在山巅上合唱。几分钟之后，牛大汉才涨红脸面放弃道：“听不见呢，走吧，我们还是找桃树去吧。”
小毛驴跟在后面，对于平地可不排斥，尤其是路边全都长满青苔，时不时还有嫩绿的小草钻出。这里石块居多，长出来的小草也顽强可口，很有韧劲。小毛驴就喜欢咀嚼，磨得牙齿咯吱作响。在前面不远，突然冒出来大片小草。小毛驴激动得打起响鼻，好似战马嘶鸣般略有节奏。牛大汉都能听出喜悦。“怎么？想吃？”
他故意钱绳索揽住。小毛驴讨好得狂点脑袋。“欧~欧~！”
“呵呵，前面赶路没看你腿脚快啊，现在倒是走得利索。”
牛大汉瞅了眼它的蹄子，还以为它走不快呢。可是刚才，那个速度简直比平时快了五倍不止。牛大汉故意为难道：“吃草没办法啊，现在都中午了，我们一株桃树都没有发现，还是继续找吧。”
小毛驴眼看着被越牵越远，轻哼着趴在地上。牛大汉拍打：“蠢驴，你还给我赖皮？”
小毛驴就是不走。牛大汉吓唬道：“不肯动是吧？要我拿条子抽你？”
小毛驴哼哼唧唧。牛大汉扬起竹条，一鞭子抽得它皮肉响动。小毛驴缩得后退。他也没处奈何：“你这蠢驴，真是耽误贪吃，到时候怎么回去？”
小毛驴倔起来也不怕打。牛大汉从竹筐里抽出柴刀：“是不是杀你吃掉？”
它被吓得眼睛睁大，更不敢乱动，圆圆的肚子都在打颤。牛大汉又挥舞两下，还真拿它没有办法。“行，这么爱吃，就让你吃个够吧。”
他松开绳索，缠绕在小毛驴的长耳上面。小毛驴顿时高兴得狂舔舌头。“往哪舔呢？”
牛大汉嫌弃得避开说：“你到底是吃草还是吃我？”
小毛驴这才蹦跳到青草堆里大口啃着。牛大汉找了个石块坐下，走了许久，腿脚也有点微微发胀。他掏出香烟，一只手揉着腿肚子，一只手夹着烟默默抽着。小毛驴长舌卷动，很多青草都被塞进嘴里。牛大汉望了一会，又将目光拉往远处。从这个方位，更能看清楚十万大山，茂盛的树木，飞鸟起伏。不知道吴长青和方世勇怎么样了？牛大汉想着，也回忆起小黑的模样。尤其记得当初在桂琴大婶的菜地耕种，小鸡崽们都很活泼。时间匆匆，转眼三年。小黑从一只幼小的鸡崽子成长得五彩斑斓，神采飞扬，就连蜈蚣王都不是对手。又记得阿茶婆和阿叶婆的痴心妄想，没想到方世勇也会带着吴长青奶奶去走这条老路。人生之事当真玄妙。权势滔天的何雄因此丧命，天赋异禀的阿克也身负剧毒。到底长生是什么东西？牛大汉还没有太深的体会；他只想顺其自然，过好现在，与其去追求虚无缥缈，不如踩在实处、踏实生活。小毛驴‘欧欧’叫着，吃得腹部圆润。牛大汉过去拍打道：“行了行了，再吃你就走不动了，赶紧走吧，我的毛驴哥啊！我都要喊你哥了！”
要不是懒得背负工具，牛大汉都不想带它，速度慢得跟老年人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