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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耶律玄带着一干仆人出宫,回王府安置。迁府前的琐事还要这些人料理,管家姓连,是当年随他入乾阳的连伯家族堂弟,人已中年,看着精明干练。反正自己什么也不懂,全权交给他,掏出一把金豆子后,耶律玄便回了暂居的别苑,那些年积攒的金豆子看来挺好使。
寿康宫里,太后对着镜子中身后的莫瑾秋问道 “荣妃的心思,你瞧出来了?”莫瑾秋给太后梳着头 “您指的是赵大小姐?”
“素来沉稳的性子,怎的也如此冒失,今日她让大丫头入宫,我便看出她有那意思” “小姐也该体量荣妃难处,膝下无子,只有十七公主一个女儿,虽得圣宠,可也要未雨绸缪。九哥儿得小姐疼爱,将来成就必不会低,她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 “赵家入局太深,寒门入仕又不过三代,底子终是太薄。况且,我无心让小九掺和朝堂的事,做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挺好” 莫瑾秋掩嘴轻笑 “我瞧九哥儿脾性,想来也是愿意当个闲云野鹤” “闲云野鹤我管不着他,不过这亲事却由他不得” “小姐的意思是从母家给九哥儿挑一个” 太后沉吟 “萧家位列四大门阀之首,虽说是保皇派,可将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楚,还是给他留意一些清流人家女儿,少掺和那些腌臜事” 皇城南墙外,是一片亲贵重臣们的府邸所在,平日少有闲杂人等往来。今日却是不同,车马绵延,锦衣团簇,不单有皇室宗亲,朝中大员。连帝都一些富商巨贾们扯着个说得上话的官员也往里凑,身在帝都眼界自是不差,都明白银子再多不抵掌权者的一句话好使。这位新晋的睿王爷归国时日虽短,可谁不知道有太后宠着,皇上抬举。能趁此机会结识一下,有益无害。 傍晚开宴,可才至中午耶律玄已是苦不堪言。哪来那么多宗亲,还有大臣?更无语的,刚才跟着一位工部侍郎来了一中年男人,长得贼眉鼠眼,自称是什么八大楼坊的老板,耶律玄一时没在意,上门是客便寒暄客套几句后让人接待下去。完了身边庆王的管事才告诉他,八大楼坊是帝都八家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呃......都他妈什么人呐 站在台阶上,看着街道上望不到头的马车,再回头看看府内忙成一团的下人们,耶律玄心中凄苦。不就搬个家吗,至于这样,祖母挑的,内务府按例拨的,四哥派来帮忙的,加起来数百号人都伺候不周。早先还指望贺烈那呆子就算不会说话,杵门口拱拱手也能替自己分担些,待早上见那小子鼻青脸肿的样儿。得,两脚踢到后院凉快去了,好在身边管事似瞧出耶律玄不善交际,一上午没少替他挡人圆场。看着又是记录礼单,又是为自己介绍引见,还一副有条不紊的管事,耶律玄心道,还是三哥替自己想得周到,一大早便把自己府中的下人派来帮忙,还派了这么一位大小官员都熟悉的管家来,否则自己刚回来不久,哪能认得全这些人,不免又要失了礼数。 “小姐,皇上的驾撵已经出宫了” 晌午过后,莫瑾秋给假寐的太后揉着头 “今儿个您就真不去九哥儿那坐坐?”
太后闭着眼 “去什么?人多,吵得慌,有皇帝去足够了” “咱皇上是真疼九哥儿,其他皇子分府时可没这福气,顶多就是赐些东西让泰总管送去” 太后轻哼一声 “你这老东西什么时候也学会糊弄人了?”
莫瑾秋笑道 “还有什么能瞒住小姐,九哥那儿今日的人的确是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撺导皇上” “还能有谁?小九刚回来他们便坐不住,连分府都能逮着机会做文章给皇帝上眼药。你没听回禀的人说,送贺礼的都排到两条街外了,哪个皇子分府有这等阵仗?皇帝历来主张节俭,去了瞧见这一幕,可不知要怎么想” “小姐多虑了,咱们皇上英明着呢,哪能被这些下作手段蒙了眼” “过几日,你瞅个合适的当口,把此事给那小兔崽子提点提点,别整天就知道修炼。这明里暗里多少人等着算计他” 莫瑾秋笑道 “再多算计,有小姐护着,谁还能害了咱九哥儿?”
太后悠悠道 “我岂能护他一辈子,整日愣头愣脑的,什么时候才会长点心眼?真不知道怎么从乾阳活着回来的” 莫瑾秋听着太后埋怨,微笑不语 皇帝耶律隆程来得快,走得也快,侍卫簇拥着在耶律玄的陪同下入得府中,庭院内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耶律隆程坐得片刻,赏赐下一些东西,便又在万岁声中走了。 耶律玄心中纳闷,怎么刚才还提着酒壶要和自己喝到天亮的龙渊阁大学士,刚送完父皇回来便走了?还有那四门督平府的府令童大人,大清早就来了,嚷着不把酒喝完绝不走,一转头功夫连影都看不到。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塞满王府的宾客们便在告辞声,恭贺声中走得七七八八,剩下几桌富商模样的还在推杯换盏,瞅机会便到自己这桌来敬酒。师从姬瀚儒,得恩师多年悉心教导,经史古籍也读了不少。虽然十年质子生涯,少见朝堂勾心斗角,人是呆板迟钝了些,但绝对不傻。 此刻端着一杯酒,略加思索便想透其中关节,一仰头,杯酒入喉,脑袋里闪过历欢那句经典 “妈的,着道儿了” 招谁惹谁,搬个家都能给我搞事,倒要看看谁这么瞧得起自己,拔乾阳暗桩,府成之日搞这一出,后续还有什么?妈的,乾阳那等龙潭虎穴都没弄死我,还怕这等蝇营狗苟。 耶律玄抬起酒杯走到一群富商桌前,伸手揽过那位八大楼坊的老板,畅笑道 “张老板,改日本王登门,你可不许随意糊弄” 一众富商哪享受过这等待遇,点头哈腰唯唯诺诺。那老板更是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王爷英俊潇洒,岂是一般粗脂俗粉能作陪,王爷放心,小人必定尽心尽力” “好,有张老板这句话,本王高兴,来,咱们接着喝” “禀王爷,小人姓刘,不姓张” “哈...哈哈,不碍事,刘老板,本王记下了。”
月上梢头,耶律玄刚进房间便把自己扔在床上趴着,就没这么累过,比被冷氏兄弟追杀还劳心费神。冲张不认识的脸笑着说着诸如久仰一类违心话,再把这过程一日之内重复几百遍,天知道这滋味。 一整天没露面的贺烈,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伸手轻推耶律玄 “大哥,大哥” “嗯?”
贺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大哥,二位前辈让我捎来的贺礼” “放桌上吧” 耶律玄有气无力。听着前院下人们还在打扫的声音,贺烈眼看时间还早 “大哥,我再陪你喝两杯” “滚” 呃... “大哥,你没事吧?”
“滚” 贺烈撇撇嘴,走到门前,又听耶律玄说道 “告诉那几个婢女,不用她们伺候,自己该干嘛干嘛” 早上一睁眼,端盆的,拿水的,捧毛巾的,还有拿着衣物的,就搁那杵着,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诶,好勒” 贺烈关上门走了,王府地大,前两日耶律玄便叫他住进来,自己挑地儿,爱睡哪屋睡哪屋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耶律玄迷迷糊糊中又回到乾阳。思过殿里,姬慕柔嗔怒着给他擦拭额头汗珠,责备道 “傻子,谁让你喝这么多酒了?”
耶律玄傻笑,看着眼前佳人,嗅了嗅额前芳巾上的清香,一时间竟笑得痴了。姬慕柔白了他一眼,娇笑 “傻子” 耶律玄情难自禁,伸手想要握住佳人。谁料柔弱无骨的玉手转瞬间竟化为炙热火焰,再抬眼姬慕柔已变成烈焰扑来,自己瞬间被淹没在火海中。 只觉浑身如被炙烤一般剧痛难忍,四肢百骸内犹有万根利刺要破体而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想喊发不出声音。明明睁不开眼,偏偏自身情况却如内视一般瞧得仔细清楚,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像被撕裂一样,此刻耶律玄明白了什么是身不如死。如果能动弹,他真想把自己敲晕了省事,这般痛楚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反正耶律玄觉得比自己在乾阳的十年还要久,渐渐的耶律玄意识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