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进这座深宅大院拜访他好朋友云天时的情景,在长辈面前自己拘谨得手足无措,丝毫没有女婿这份挥洒自如的从容自信,那个时候她想都不敢想有一天会嫁进G市人祖祖辈辈奉为神祗的杏林世家做了云天的妻子,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的事情,一错眼自己竟已步入中年,不知不觉间女儿都已经到了择婿的年纪。“这丈母娘看女婿百看不厌的俚语还真是应景。”
季云天不知什么时候负手站在她身后,淡蓝色衬衣白色西裤把天生的衣服架子衬托得愈加的玉树临风。欧阳汐收回视线,欣慰地说:“云天,润泽和小竹的眼光真是不错,一扬这孩子沉稳踏实又不流于形式,将来一定会疼爱我们怡儿。”
“你先把先生的胃照顾好,再来欣赏品评女婿怎么样?”
季云天温润的蓝眸敛去人前的犀利桀骜,溢满戏谑的笑意。“这个女婿可是你拍板定下的,我们大家可都是在坚定不移地维护执行你一家之主的英明决策……”欧阳汐忽然打住话头围着他绕行一周,笑盈盈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云天,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醋味?”
“好像是,钱姨早晨做小菜放醋了吗?”
季云天很善于利用有限的时间,增添和谐温馨的家庭气氛。钱姨站在餐厅的窗前看着夫妻俩斗嘴打趣,笑着凑趣道:“丈夫是天,哪能为了女婿让一家之主饿肚子?早饭小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赶紧进来吃吧,说话司机就到了,吃好了让小汐恭送夫君出门赚钱养这一大家子人。”
海边一老一少身穿白色滚边柏龄太极服在练太极剑,老者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少女清纯绝色隽秀飘逸,动作细腻舒展大方,技击潇洒飘逸又不失沉稳,剑术熟练柔韧优美,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背后是碧蓝的大海,脚下是细腻的沙滩,眼前是壮观的原始防护林,人与自然完美融合,勾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途经此地的人皆长时间驻足观看。大圣从笼子里放出来,在沙滩上悠然自得地漫步,松软的白色沙滩上留下串串杂乱的爪印。布丁蹲坐在距离大圣一米远的地方,高度戒备地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向它发起悍然攻击。周一扬呼吸着海边独有的味道拾级而下,幽深的黑眸深锁小丫头舞剑的曼妙身姿,她左右没有出现不想看到的画面,悬空一早晨的心安然平稳地落下,填满整个胸腔。布丁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撒着欢狂吠着攀越上石阶。奇石师徒气沉丹田剑人合一。大圣少了布丁的敌意对峙似乎有些无聊,促狭地跳到季婉怡面前,扑棱着翅膀捣乱,“错了,错了,怡儿练错了。”
季婉怡淘气地用剑指向它,“杀!”
大圣仓皇逃进鸟笼,鸟嘴里吐出一串脏话,“cao你妈,干你妈,滚开,混蛋!”
季婉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地瞪大美眸,小手难以置信地指着鸟笼,“奇石伯,大圣它、它骂人!”
“林屠夫教的。”
奇石先生对着壶嘴呷了口茶,疾言训斥:“畜生,今天早晨紫苏种子没收,晚上不带你出来看日落,下次再说脏话直接送到前海野味馆煮汤。”
汪汪汪……布丁唯恐天下不乱,围着鸟笼奶声奶气地吠叫助威,颇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大圣自知引犯众怒,蔫头耷脑地杵立在笼子里,哪里还有半分齐天大圣的威武雄风。“早,奇石先生。”
周一扬拿起搁置在礁石上的白毛巾双手递过去。奇石先生满意地接过毛巾擦了把脸,纠正道:“叫我奇石伯。”
“奇石伯。”
周一扬恭顺地改换称呼,拿过小丫头手里的两把太极剑。“走吧,你陪我们去唐家铺子吃早点。”
奇石先生把随身携带的紫砂壶递给爱徒,弯腰拴上笼门提起鸟笼。“学长,唐记的酥饼可好吃了,你吃酥饼吧?”
季婉怡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周一扬总觉得小丫头让他吃酥饼不单纯,上一次她为报复自己追到皇甫集团餐厅,借用自己的手机一条信息发出去,害他连续几天费尽脑细胞编造各种理由向死党解释,才把信息风波勉强压下去,上帝知道聪慧的小丫头这次又想怎么算计他。“吃糖饼,唐记的糖饼才是一绝。”
奇石先生回身,眉梢间写着再了然不过的信息,让他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壕并肩作战。“酥饼好吃。学长,你快说吃酥饼啊。”
季婉怡小手拍打着他的手臂。“好,听婉怡的吃酥饼。”
周一扬宠溺地揉揉她的发心,只要她高兴被她算计又如何?“奇石伯,您看学长都答应吃酥饼了,我要您也陪我们吃酥饼。”
“有人陪你吃酥饼,我今儿吃一次糖饼,昨儿你爹地陪我去验过血糖基本恢复正常,不信你回家问你爹地。”
奇石先生利眸中溢满对新女婿不加掩饰的不悦,臭小子,把我的暗示不当回事,对媳妇的话倒是言听计从,也太听话了些!周一扬瞬间了悟小丫头拉自己做同盟军的意图,原来奇石伯胰岛代谢出现问题,出于对他身体的关心才费心劝解,而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对小丫头的苦心妄加揣度,心里一阵羞愧。“血糖值多少?”
季婉怡娇声追问。“啊?这个……好像是7mmoL,记不清了。”
奇石先生吞吐道。“6.11mmoL才正常,奇石伯,我爹地给您配的药您再坚持服用几个疗程,到时我陪您吃糖饼。”
季婉怡半诱半顺地劝哄。奇石先生嘴馋,拉下脸小声商量道:“就吃一次糖饼。”
“不可以。”
季婉怡沉下小脸,威胁道:“那我明天不陪您练剑了,让大圣陪您好了。”
“依你,吃酥饼!早知道这样,就不带你们吃早餐了。”
奇石先生懊悔不迭地说。“唐伯伯和唐妈妈不会卖给您糖饼的,我们有约定。”
季婉怡如花的笑靥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周一扬心底翻涌着一股热流,有人说笑靥如花的人必是内心柔软善良的人,微笑的基调洋溢着沁人肺腑的馨香,一如佛祖拈花迦叶微笑,泽被的岂止是信徒,也包括芸芸众生。“怪不得我每次去买都卖没了,原来是你这个小管家婆在捣鬼。”
奇石先生恍然大悟,嗔责的语气透着掩饰不住的愉悦,自己当年求上门收这个弟子的时候,从未敢抱有半分回报的奢望,只是想找一个人继承自己的衣钵,不想有一天躺到棺材里哀叹时运不济,把毕生所学带进了地下!事实上自己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的快乐,远远超越自己传授给她的那点知识,多年来有多少人羡慕自己的弟子聪慧懂事,自己对这个孩子就充满了多少感激。“我要奇石伯活二百岁,陪怡儿和爹地妈咪一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