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昨日云缃绮的“扑倒阿寔”计划并未成功，但是迈出这一小步，就是她情史上的一大步。这足以为今日忙活的她打满鸡血。毕竟崔寔答应她了，天字一号房的门修好前，他都打地铺陪她。那，不就有的是机会吗？“四娘，今日是采买清点的大日子，你怎的心不在焉？”

裴上食一把抓住云缃绮的脑壳，把她摇醒。云缃绮眼前那一袭白衣就这么被晃散了，她尴尬一笑：“昨晚没睡好。”

“我瞧你搬到楼下去了？那门都叫七殿下拆了，确是住不得了，既暂避过风头，你也要快些打起精神才是。”

裴尚食安慰道。云缃绮点头，“我晓得了。走，裴姐，去瞧瞧采买的食材。”

光禄寺准备大宴的食材，除了来自太府寺左右藏署、各州拨供，还有便是源于民间采办和光禄寺自行生产养殖这两条路子。这次外使宴规模空前，因而四种采买方式皆用到了。珍惜食材和各州特色，须持木契、随符和牒，经由太府寺支取，云缃绮之前便去过一次。民间采办所花费的银钱也需持据户部所行的文书，从太府寺领取。许是因着上次那桩人命官司，或是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这回采买的活计，也就只仅仅知会了云缃绮和裴尚食。整个采买过程并未令她二人参与其中。今日叫她们来，是帮着完成采买物品的清点和审查工作。这明摆着是想将她们两个外人架空，只给个最后走过场的机会。张寺卿还美其名曰，“两位日夜琢磨菜单、精进厨艺，已然够受累了，这等粗事，理应交给男人们去做。”

裴尚食手里没有实权，嘴上可最不饶人，“半夜做菜给鬼吃吗？张寺卿你趴在邀星楼上看到的吗？”

那时候在一旁看热闹的云缃绮，差点乐死了。可这会刚走到光禄寺库房门口，她的脸一下拉得好长。“裴姐，这东西多得都要溢出来了，得清点到啥时候去？”

裴尚食冷脸道：“在人前叫我裴尚食。”

随即才听她继续，“三日后外邦使臣陆续进京，七日后圣人在守宫会见大国来使，十日后赐宴紫云楼，因而不管有多少东西，三日内必须清点完成。”

“真是时间紧、任务重呐。”

云缃绮哀嚎，“早知道就快点赶出菜单了。”

裴尚食却道：“上头有规定，采办食材的清点，必须在这几日完成，你就是提前一年造出菜单，也没用。”

云缃绮匪夷所思，“这是为何？主打一个艰苦奋斗、任劳任怨的先进作风吗？”

裴尚食无语地看她一眼，“货提前送来，今儿这个偷一点、明儿那个拿一点，恐怕还不等外使进京，就所剩无几了。”

云缃绮手扶住下巴，沉思一番，悠悠道：“可若真想偷，直接在账面上做文章不就得了，真跟老鼠似的搬来搬去，那不是蠢吗？”

裴尚食眸子暗下来，小声问道：“此话何意？”

云缃绮附在她耳边，嘀咕起来：“你想想，剑南烧春、富平石冻春，斗酒要卖十千钱，葡萄酒也贵得和金叵罗似的，以次充好、或者勾兑勾兑，那钱不就省出来了吗？”

裴尚食有点不相信，“他们当真如此大胆？酒水如何，良酝署的酒匠一尝便知，岂能真叫幕后之人瞒天过海？”

云缃绮耸耸肩，“这就不知道了，我就顺口举个例子，不是酒水也可能是别的食材。不过，三日内清点采买食材的规矩，倒是个避免夜长梦多的好法子啊……”裴尚食听到这，眉头紧蹙，“快些进去看看吧。”

云缃绮点头应下……“裴尚食、四娘，你们总算来了。”

梁少卿上前迎了迎她二人，旋即对库房里众人道，“采买清点即刻开始，请各署人员就位。”

随后，便见闹腾腾等候的人群散去，各司其职。云缃绮四下打量一番，并未瞧着张寺卿的身影，她疑惑道：“梁少卿，这等大事，张寺卿怎的并未出席？”

梁少卿欲言又止。裴尚食神情肃穆道：“说到底我二人都是来帮忙的，若无光禄寺的一把手主持大局，恐难向七皇子殿下复命啊。”

这话说得不错，明明采买之时，张寺卿将两人完全架空，到了清点的日子，又开始玩失踪，很难让人不觉得他别有用心啊。眼见差事进行不下去，梁少卿才道：“三日后外使们就要入京，鸿胪寺诸位官员忙得脚不沾地，才将各项事务安排妥当，因而昨夜七皇子特于玉莹楼设宴犒赏鸿胪寺诸臣。这次外使来访，光禄寺少不得要与他们打交道，张寺卿便也跟着去应酬了。今日他家中仆役来报，张寺卿与众人痛饮到天明才归，实在无力来主理此事。”

裴尚食冷哼一声，“难道张寺卿便不怕七皇子殿下治他个玩忽职守之罪吗？张寺卿若不来，这差事我们自不会接手，毕竟此处不是尚食局。”

云缃绮很能理解裴尚食的想法。不论尹风是故意纵容张寺卿宿醉翘班，还是他对此事不知情，这采买物品里若出了岔子，她俩只有吃瘪的份。那之前制菜单时候的苦心经营不都成一场空了吗？今日这走过场的机会，恐怕是要不得的。于是她附议道：“儿也认为此事不妥，待张寺卿归来，我们再来帮忙也不迟。”

此话一出，各署候了好一会的官员们开始抱怨：“这样等下去，何时才能清点完成？”

“是啊。若误了大宴，我们都得跟着受罪。”

可裴尚食与云缃绮并不为所动，转头就往外走。梁少卿自知光禄寺站不住理，也不好相拦，只得道：“诸位，开始清点吧，此事由某，一人全权监理便是了。”

云缃绮心道：这梁少卿虽有点小心眼，可人终归还是负责的，怪不得永阳和薛寺卿那日都为他在尹风面前求情。可她得先明哲保身，自无法相帮了。她与裴尚食才走到库房门外，远远就瞧见个高大的身影。裴尚食讶然：“他怎么来了？这会儿珍馐署的掌固都正忙着研习菜式呢……”云缃绮突地就转身，拉着裴尚食往里去，“裴姐，我改主意了，这活咱俩今天必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