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厨娘”的名头，云缃绮不可抑制地苛责起自己。“有些东西呢，我想做，你们这又没这些个材料，还真是难办……”她絮絮叨叨了许久，终是半个菜都没想出来。这时，同样忍了许久的崔寔，从袖中掏出封书信来，递给她。“这是永阳县主托我给你的，上面有她对这次上元宴的一点看法，你瞧上一瞧，或许会有灵感呢？”

云缃绮一下来了精神，急忙打开，喜滋滋道：“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我姐。”

她仔细地读起永阳提的那些个建议。愈读，那头点得愈欢，愈看，那脸笑得愈开怀。她不禁感叹道：“哎呀，我姐，这临了了，还在为我着想。”

崔寔好奇道：“阿绮，县主出的是什么主意？”

云缃绮答道：“她的意思是，明天这上元宴呢，就不由我劳神了。一人做上一道菜不就得了？”

崔寔眉一皱，“这主意，好是好，可我怕…”“怕做得难吃丢脸？”

云缃绮见他不否认，继续逗他：“阿寔，这天底下竟还有能难倒你的事情？”

崔寔脸上难得露出生动的神情，他瘪瘪嘴：“这事恐怕也会难倒九郎和阿砚吧。我好歹替你打过下手，比他们强些。”

云缃绮暗自腹诽：噢哟，这就卷起来了。她掰着手指算起来：“薛寺卿一家三口、裴尚食和姚司膳、梁寺卿和刘主簿、九郎、还有你我，这是……十个人。这样吧，我还是做上一道，你再做上一道，才够吃。”

“可我能做什么呢？”

崔寔一脸为难。云缃绮得意洋洋道：“你现在拜我为师，我马上传授给你一道菜，绝对能惊艳众人。”

崔寔眼睛一亮：“什么菜？”

云缃绮却傲娇起来：“你先拿出点诚意来，拜上一拜啊！不然哪有这便宜事？”

崔寔自是不愿，“你且报上那菜名再说。”

“我不。”

“那我便不拜……”“那我便不说……”一番极限拉扯下，总归得有人妥协。只听崔寔小声道：“你既将为我妻，哪里还需做那师父？不若提些别的要求，我当竭力满足。”

云缃绮一听这话，顿时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她凑到崔寔耳边，嘿嘿道：“也不是不可。可现下，日头还未落，有些要求在这儿提，总归是不好意思的嘛。不若，我们回屋里说？”

崔寔倒吸一口凉气，局促地转过身，“阿绮，莫要闹我。”

云缃绮便顺势揽住他的腰：精瘦、有型，绝了。“阿寔，我还没提什么要求呢，你这就要跑，玩不起？”

崔寔鼻尖直冒汗，又不忍心拨开她附在腰间的爪子，只得喘着气低声道：“阿绮，刘阿婆他们都看着呢……”那刘阿婆和一众老仆，虽说上了年纪，耳朵嘛可是个顶个的好使。听自家小主人说了这话，登时便从垂花门鱼贯而出，把院门狠狠闭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崔寔无奈地咬牙，“这刘阿婆…”云缃绮又嘿嘿怪笑：“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看你还往哪里跑？”

话毕，那一双不安分的爪子，便在崔寔衣襟间游走开来。崔寔紧张地疯狂咳嗽，牙一咬心一横……云缃绮一双手，便被狠狠甩开……她就那么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冰凉的石面上。可那双眸子还来不及失望，却又极度兴奋起来。原是崔寔，突地俯身，将她打横抱抱在了怀里了。“阿绮，这便是你的要求么？”

崔寔声音哑哑的。云缃绮兴奋地环住他的脖子，狠狠点头。崔寔吞了吞口水，喉结不住上下滚动，旋即便将她往主屋里抱去。他空出一只手，将门推开，却久不踏入。云缃绮恍然间只觉得神奇，两人的心跳，隔着肌肤和衣襟，却跳得出奇一致。崔寔试探地询问，“阿绮，我进……”突地，云缃绮却一个鲤鱼摆尾，从他怀中一跃而下，“不了，不了，下次吧。走，去厨房我教你做菜。”

旋即，她头也不回地就往厨房跑去了。那小碎步，跟后头有狼在撵她一样呢。主屋前，只留下崔寔一人，一脚跨在门槛上，一脚定在门槛外，保持着方才那公主抱的姿势，一动不动。穿堂的冷风嗖嗖刮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此时厨房里的云缃绮，正红着脸懊悔：真就烂泥扶不上墙呗，临门一脚了，自己却跑了。这没谈过恋爱，就是经验不行。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她净了净手，在厨房里搜寻起原料来，试图以此掩盖方才的失败……良久，“解冻”的崔寔才慢悠悠地走到厨房边，赧然道：“阿绮，你要教我做道什么菜？”

云缃绮手忙脚乱地在橱柜里翻找什么。其实呢，她这是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不敢轻易见人罢了。“阿绮？抱歉，是我太冲动……”“呀！别老提别人的失败好不？做菜，做菜，就做一道十全大补汤！”

崔寔眨巴着眼睛，险些晕倒：“这是认真的么？”

“自然。”

云缃绮郑重其事地点头，“你想不想学？”

崔寔无奈道:“可这分明是一剂补药……”“哎，你看看，你这药罐子先入为主了吧。”

云缃绮在厨艺上占了上风，方才那茬也就顺利揭过去了，“我这道菜之所以起这么个名字，是因为用到了十种食材熬制，图个十全十美的含义嘛。”

崔寔好奇道：“哪十种？”

“那便是,老母鸡、猪蹄、鲫鱼、羊排、冬枣、枸杞、菘菜、葱白、豆腐还有，百合。”

“这菜，听着不难，应就是放在一起炖煮了即可？”

崔寔道。云缃绮使劲摇头，“非也非也。因这熬汤的肉类，有四种，其熟成的时间不同，那么放置的顺序也就不同，先用老母鸡和羊排打底，熬成清亮的高汤，再加入猪蹄，使汤底更为粘稠和丰富，最后放入煎好的鲫鱼，增加奶白色泽的同时，提最后一口鲜气儿。这期间，可以加一点点薄盐和白胡椒调味。”

崔寔口中喃喃，似乎是在默记，俄顷，才又听他道：“接下来呢？那些蔬菜该当如何？”

“依次下入冬枣、枸杞、百合，咕嘟上一刻钟，再依次下入豆腐、菘菜和葱白，火开后焖煮半刻后，尝过咸淡，再酌情添加盐和白胡椒便好。趁这个工夫呢，你可以调制些蘸碟，用来配这里头的菜和肉。”

崔寔又低头默记了好一番，“哎，这比写上奏的折子还要难些。我去拿笔，麻烦阿绮再说一遍。”

云缃绮自是得意非凡，“我只教你这一遍，若还想学，叫声师父来听听。”

得，刚才那便宜没占上，这又来了。崔寔一心好学，自是甘拜下风，只得道一声，“请师父不吝赐教。”

云缃绮满意地点点头，同他往书房走去。方将那菜谱记下，崔寔就往厨房跑去，准备实操。云缃绮：“……阿寔，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会准备什么吃食么？”

崔寔来不及回头道：“阿绮，你做什么都不会难吃，我就不一定了，可得勤学苦练才是。这会恕我不能陪你了。明日东市灯会，我一定好好陪你赏灯……”话毕，那人便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不出来了。云缃绮又气又想笑，“灯会？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