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李贺有好几日都没露面。小白在大堂擦桌子，准备迎接新上门的客人，一面擦，一面跟身边扫地的戴宁嘀咕，“哎你觉得奇怪吗，这李大人，可是好几天没来了。”

戴宁搔搔头，困惑道，“也是啊，你看从前，李大人那不说每天来吧，两天来一次总是有的吧，要是碰上有案子，那可是一整天都跟掌柜的泡在一起，这阵子是怎么了？”

顿了顿，他疑惑道，“难道是两个人吵架了？”

小白摇摇头，“我没见两个人吵架啊，这阵子掌柜的忙得很，都没在店里，这不，前几日，不还出去了几天，李大人跟谁吵架去？”

“这就怪了。”

两个人摸着下巴，凑在一起发愁，顾夜心悄悄从后面溜过来，在二人身后轻轻道，“什么奇怪啊。”

小白一时没听出顾夜心的声音，随意道，“李大人呗，他可是好几日没来了。”

顾夜心一想，还真是。“那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戴宁道，“我还是觉得是两个人吵架了，就李大人对咱们掌柜的…”话说到这，戴宁忽的瞪大了眼睛。他身子僵了一下，被动的转过身来，一看，顾夜心！戴宁‘啊’的大叫一声，哈哈笑着站到了顾夜心对面，小白反应慢一步，勉强挤出一脸笑，跟戴宁站到了一起。顾夜心一笑，走到了他两跟前，“聊的挺热闹啊。”

戴宁忙的摇头，“没没没…我们就是干活干太累了，闲话几句，闲话。”

说罢了，他冲小白挤挤眼，一面说“掌柜的，我们后院有事，先走了啊”，一面拉着小白飞快的逃离了事故现场。顾夜心看着他们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本来还想跟他们开几句玩笑，跑什么？我这么可怕吗？”

正说着，门口进了客人，顾夜心换了笑脸预备去迎接，可是转头一看，居然是李员外家的小姐，李如月。“如月小姐？”

顾夜心有些意外，这李员外的病不是都已经稳定下来了吗。李如月朝着顾夜心腼腆的一笑，走到顾夜心面前跟她见了礼，顾夜心打量她一眼，今儿小姑娘穿的很朴素，一身月白衣裙，发髻上只戴了一根珍珠簪子，眉眼素净，通身的利落，看着很是舒服。顾夜心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可是李员外的病情有反复？”

李如月笑道，“姑娘别急，家父的病多亏了姑娘，已经大有好转，如今只需要按照姑娘临走时的吩咐好生将养着便是，家父素来身体也不错，如今，已经是商号里忙碌了。”

“喔”，顾夜心心下稍安，“那今日来，敢问小姐是有什么事？”

李如月没说话，只是退后一步，便要给顾夜心跪下，惊的顾夜心吓一跳，忙的一把拉住了李如月的手。“小姐这是做什么！”

李如月道，“家父先时说过，要请姑娘收小女为徒，我知道我资质愚钝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我愿意跟在姑娘身边尽心学习，还请姑娘勉为其难，就收下小女吧。”

顾夜心此刻一脸的无奈。她想了想，皱眉道，“李小姐，不是我不收你，也不是像你说的什么嫌弃你资质愚钝，可是我想问问你，假如我收了你，你能跟我学什么？”

她一个商贾之妇，收千金小姐为徒，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你自己说嘛，我一个开店的，能教给你什么？”

李如月不说话，只是眼圈瞬间就红了，那一滴眼泪在眼眶里面转啊转的，眼看着就要掉下来。顾夜心虽是个女流，可最会怜香惜玉，实在是不能忍耐美人无辜受委屈掉眼泪。一看李如月要哭，她更慌张了，“你，你哭什么啊，该哭的是我！你爹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就看上我了？我是真不知道教你什么，你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了，行吗？”

李如月那一滴眼泪，终于是掉了下来。或许是这里的动静太大，把后头干活的霍值都引了出来。他到前头一看，顾夜心和一个15岁的少女，那少女泫然欲泣，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再看顾夜心，一脸无奈，不知所措。“这怎么回事？”

，霍值瞄一眼李如月，“你欺负人家了。”

“我哪有！”

顾夜心惊叫一声，哭笑不得，一把拉了霍值到一边，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霍值想笑，忍住了，看来这李员外，也不算是个俗人。霍值看了李如月一眼，走到了她面前。“敢问这位小姐，来这里拜夜心为师，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李如月点点头，“是，我爹爹提出来，叫我自己选，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霍值点头，“那，你想跟着她学什么？”

李如月道，“姑娘的医术和为人，我都想学。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可以留在茶舍做个普通伙计，只要姑娘愿意收下我，我什么都肯做。”

李如月说的颇为诚恳，不像是心血来潮的样子。可是这，这也太荒唐了。顾夜心还是不能接受，霍值又道，“小姐家里千金之财，若要看病，好大夫多得是，小姐何必自己学？”

李如月道，“别人的，不如自己有，我若是学会了姑娘的医术，便可保我爹娘兄长一世平安。”

这话从李如月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的，竟然多了几分波澜壮阔。霍值回过头看顾夜心，她一双眉毛皱的死紧，似乎是没打算松口。霍值一笑，道，“我这里的伙计，可是要干粗活的。”

李如月道，“我从小跟着我娘打理家事，厨房扫洒家务活计我一概都熟，只要姑娘肯留下我，我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霍值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姑娘就留下来试两天吧。”

顾夜心一惊，李如月不等霍值反悔，欢快的答应了，就去了后厨。等她走了，顾夜心一把拉了霍值到柜台跟前。“你搞什么鬼？”

顾夜心一脸恼火，霍值笑道，“你看人家小姑娘那么诚恳，你就先试试嘛。”

“试什么啊，她是千金小姐耶，来我们店里做伙计，这，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霍值看了看顾夜心，淡淡笑了，“李员外都不在乎这事，你在乎个什么劲？要么就是你不愿意教李如月医术，那你直说，让她走就是了。”

“我不是不愿意教她，我那都是半吊子医术，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可，可问题是我不够资格啊！”

说来说去，李如月就这么留下来了。顾夜心心虚的厉害，并不敢使唤李如月，可李如月却极有分寸，才15岁的年纪，跑堂招呼客人手到擒来，做的极好，顾夜心和小白戴宁躲在柜台后面观察了一整天，还是难以置信。“掌柜的，这位，真是那个爱财如命的李员外的千金？”

小白觉得自己真是活够了，什么事都能遇到。顾夜心叹口气，道，“如假包换。”

顿了顿，顾夜心拿手肘碰了碰戴宁，“你两可看着点她，千万别叫人欺负她，有客人胡闹不知分寸的，你们机灵点别叫她吃亏。我可是将她交给你们了，她要是有个闪失，我就拿你们试问！”

戴宁哀嚎一声，正要说话，苏同从外头进来，顾夜心还没反应，李如月已经上前招呼了苏同坐。顾夜心皱了皱眉，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怎么这个时候来？”

她给苏同到了一杯茶，苏同看着一边忙碌的李如月道，“姐，你招新人了？”

顾夜心哀叹一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苏同顿时瞪大了眼睛，道，“真的啊，想不到李员外还有这手，我是听说她家里连多余的下人都没有，但是也不至于叫自己女儿出来来你这里做事吧？”

顾夜心瞪他一眼，“都说了是来拜师的，哪就是来做事的！”

苏同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姐，不是我说，拜你为师？跟你学什么？”

苏同笑的前俯后仰，顾夜心瞪他一眼，道，“算了算了，你这会子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提到公事，苏同勉强收了笑容，道，“我们最近碰了个很棘手的案子，我们大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我一早就说要来问问你，可他偏不。这不，他一个人埋头已经查了好些天了，可一无所获。所以我才来找你，看看你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顾夜心奇怪道，“既然这样，干嘛他不自己来找我？”

“谁说不是呢，”苏同看一眼顾夜心，凑上前来悄声道，“姐，你说实话，你跟我们老大是不是吵架了？”

“哪有！我这些天忙的要死，谁有功夫跟他吵架啊！”

苏同困惑道，“那既然没吵架，我们大人这是转性了还是又发神经？从前可是一有案子，准来向你报到的。”

顾夜心没说话，又想起那天下午李贺走时的情形。“不知道，懒得管他。”

说罢，顾夜心就要起身，被苏同拦住了，道，“姐，你就去看看嘛，我们大人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别扭的要命。而且这个案子的死者你还知道，就是上个杜展凛那个案子里头后来来找大人说谢元珍非正常死亡的那个伙计，任东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