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珮琪想要连木头箱子一起运走的要求无法得到满足，他尽可能将能捡的都捡了出来。　　按说一个年轻姑娘的尸体没有多少份量，可他足足装满了两个密封尸袋。　　一袋是尸骨，另一袋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时，小谷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两袋子拿回去，注定短时间内不仅没了休息日，还要天天加班。　　现场需要清理，再喷上消毒液，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擦黑。　　拆下来的砖头瓦块已经用编织袋装好，丁宣把面包车开到了单元门前，几人上上下下几个来回，把套着编织袋的尸袋混在其中搬进了车里。　　丁宣说：“小江妹妹问要不要让食堂做加班餐，或者想吃什么，她帮我们订。”

李季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吃。　　沈珮琪眉毛一挑道：“妹子挺贴心呀，让她帮我订份黄焖鸡套餐，再加一份小食拼盘和紫米粥。小谷，你吃什么？”

“绿豆粥。”

小谷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一点儿都不想吃跟肉沾边的东西。　　“叶哥，你呢？”

丁宣问。　　“不用了。”

不知为何，叶展舟的心里突然有些发堵，他坐到副驾驶位上，微眯了眼睛休息。　　丁宣只以为他是累了，也没多问，用语音把要订什么给江渔发了过去。　　面包车开出去一段路，叶展舟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　　解锁屏幕，看到微信小红点上的数字，立即点开。　　他是听到信息提示音了，但觉得如果谁有急事儿找他，肯定能打电话，也就没有理会。　　现在一打开微信，几十条未读信息。　　手指在江渔的名字上戳了一下，她从五点就开始给自己发消息，一共七条，最后一条正是上车之前。　　这么看来，是他一直没回复，小丫头才找了丁宣，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消散了。　　叶展舟：没看手机，不知道你发消息了。　　江渔正在打印出材料，听到手机响，一只手拿起手机，点开屏幕见是叶展舟，直接回复了一个表情。　　叶展舟看着那个呆头呆脑的小人，脑袋上闪着“木事”两个字，唇角抽了抽。　　这丫头就不能好好说话？　　“哥，你笑什么呢？”

丁宣问。　　叶展舟莫明其妙：“我什么时候笑了？”

丁宣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歪着头：“就刚刚。”

叶展舟盯着信号灯的倒计时，慢吞吞地说：“你肯定是眼花了，好好开车，走了！”

丁宣嘁了一声，一脸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发动了车子。　　回到局里已经将近八点，刚一停好车，江渔从检验鉴定中心的值班室里跑出来。　　丁宣关上车门，呲出了一口小白牙：“小江妹妹，你还没走呀？”

“我看看有没有需要帮……”　　话没说完，江渔闻到一股难言的味道，不禁皱了皱鼻子。　　叶展舟摆了摆手赶人：“你离远点儿，这味儿沾身上不好洗。”

沈珮琪让小谷招呼值班的法医辅警帮忙抬尸袋，他低头朝自己身上闻了闻：“没那么严重吧，洗个澡就好了。”

市公安局后院有个小二楼，早年间也是办公室，后来盖了新楼，那儿就改成了食堂、澡堂和更衣室。　　江渔朝他们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饭在值班室，每个人都有。”

李季赶紧说：“你等一下，我换了衣服送你回去。”

江渔笑了笑：“不用，我给你点了一份蔬菜粥，比较清淡，吃完了再回家。”

没等李季说什么，叶展舟问道：“调过来的案卷整理好了吗？”

江渔点头：“好了，现在就差尸检报告和DNA比对结果。”

“你回去把案情分析和补充侦察的部分帮我拷贝一份。”

叶展舟说完径直往检验鉴定中心楼里走去，忽略了众人眼中的同情之色。　　江渔倒是没觉得怎么样，老大要看案卷，这只能说明一点：这是个极其敬业的男人，辛苦一天，晚上还要继续工作。　　冲个澡换了衣服，五个邋里邋遢浑身臭味的装修工人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小谷去值班室把晚饭提了上来，他一边按包装上写着的姓氏分给每一个人，一边嘀咕：“咱们中心啥时候能有个妹子呢？”

“不是有黄法医么？”

丁宣笑着说道。　　“我说的是妹子！妹子！”

小谷不满地强调。　　黄法医是检验鉴定中心唯一的女性，五十一岁，现在主要负责伤情鉴定工作。用她自己的话说，处在更年期的女人不适合拿解剖刀。　　倒不是拿更年期做说辞，而是她的症状比较严重，经常失眠，注意力无法集中。　　其实这正说明黄法医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影响到工作。　　“小谷你不用急，这个愿望在你退休之前肯定能实现。”

叶展舟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江渔给他买了生滚鱼片粥、奶香桂花糕、清炒甘蓝，还有一小份酸萝卜。　　素是素了点儿，不过正合他现在的口味。　　小谷气呼呼地闷头喝他的绿豆粥。　　沈珮琪安慰他道：“你把眼光放远一点儿，咱们局里那么多妹子呢。”

“沈老师，你没见她们都绕着咱们中心走么？去食堂吃饭都不愿意跟咱们一桌。”

小谷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除了小江。”

“诶！警告你，不准打小江妹妹的主意！”

丁宣瞪了他一眼，又指了指李季，“还有你，别有事儿没事儿往我们办公室跑。”

李季咧嘴一笑：“我就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再让我看到，腿打折！”

丁宣故作凶狠状。　　“你打个试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沈珮琪和小谷也偶尔插上一句。　　叶展舟眉头微拧，他觉得自己最近情绪总是不稳定。　　本来刚才挺好的，现在就觉得心堵。　　工作压力大？不能吧？　　也不是没办过限期破案的案子，那时候一连多少天连轴转，每天睡两三个小时，除了累，也没觉得怎么样。　　难道是身体出现毛病了？　　两个月前刚做过体检，什么问题都没有。　　“诶？老叶，你想什么呢？”

沈珮琪见他发呆，用手肘拐了拐他。　　没了胃口的叶展舟干脆把筷子一放：“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