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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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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路过办公室窗玻璃,周围一霎变得寂静。虽是上课时间,走廊上却有正在排队的同学,似乎是去报告厅参加什么活动。于夏假装是路人那样经过,飞快偏头朝里看了一眼。

  深灰色窗帘顺垂而下,厚实的质感令薄薄透个影子都成为不可能。

  像蜗牛那样移动着,门把手近在眼前。银色球形锁,只要握上去轻微转动,就可以推进去。

  心中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即便李松说陈西昀出手是因为她——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话题甚广,先将两个男生评头论足了一遍,火力主要集中在陈西昀身上。说他“惯会装模作样”、“仗着姑父是副校长就胡来”、“说不定学校背地里早就给他收拾过不少回类似的烂摊子”之类,男生都置若罔闻,却在听到关于她的污言秽语时走上前去。

  李松的话音如海浪一样将她席卷、拍打着心中的礁石。思绪也不真实地漂浮着,几乎要自作多情起来。忽然,浪头被一种冒出来的想法定住,瞬间平静下来。

  不是有那种情况吗?

  频繁被压缩的弹簧在某一刻终于忍无可忍,弹跳起来,并不是因为之前施加的力度不够,而是临界点就在这时。如同一块一块地增添砝码,再坚固的大厦也终究会倒塌。或许,只是凑巧在提到她的那一刻罢了。

  比起李松令人浮想联翩的陈述,这才是与事实最为贴近的可能。

  自己贸贸然跑去办公室,要说点什么呢?“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吗,且不论她无法说出口,就算说了,也只会令陈西昀觉得尴尬吧?类似那种,只是顺便做了一件事,结果莫名其妙的人却突然跑来自我代入,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最终最终,她没有握上球形把手。选择了一个如此胆小的方式。

  却没想过男生会当面直白道谢。

  想问“你是怎样知道的”,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想否认“不是我给的”,却没办法镇定地说出口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最佳回答时间。在行为上,已经等于默认。

  于夏只好抿了抿唇:“不,不客气。都是同学。”

  即将进行语文测试的考场不是最佳聊天场合,陈西昀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只是边转笔边笑了下。心咚咚直跳,她走回自己的考位。深呼吸了几次,监考老师便抱着两大袋牛皮纸文件夹走进来。寂静的班中,只剩下传递试卷的哗哗声。

  努力将四散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回来。拿到卷子,先去看作文。缩小的楷体字是一段材料,让学生们围绕它各抒己见。

  还好,还好,涉及谈论观点,于夏尚且有一些东西可以编。

  她最害怕遇到的是记叙文。

  在小学时代横行霸道的记叙文,进入初一也是当仁不让的“主菜”。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的是初一那年,第一次语文小测。

  题目是关于亲人。要写一位亲人,抒发真挚情感。眼前浮现出爸爸临终前的样子。心像是被什么一下击中,无数泪水就要涌下来。因遭受欺凌而变得麻木,她唯一真挚的情感只剩想念。想念爸爸还在世的日子。想要他还好好地活着。向来作文只是中规中矩的女生奋笔疾书。几乎要忘掉自己是在考场上。

  停笔的一刻,有完全将内心掏干净的感觉。太真实了,太强烈了,这种想念可以说是一种发泄。于夏开始冒出隐隐的后悔。而这种后悔,随着考试结束后,老师将她的作文拿来当范文讲评而飙升到了顶点。

  “我嗓子不舒服,要么,于夏你自己来念吧。”

  老师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肯定与鼓励。于夏却像是被施加了定身咒一样,心脏一阵阵地麻痹。记不清自己是怎样不协调地走上讲台的。拿过试卷时,手都在抖。

  嗓音也在抖。从来不擅长声情并茂地朗读课文,更遑论倾注什么情感,比机器强不了几分。教室前门的角落,有个男生没骨头一样地站着。是因为表现太差劲被语文老师从另一个任教班级拎过来的。于夏念作文时没有留意,四十多人的目光是双倍聚光灯,令她倍感压力,倒不如说,还能发出声音都算个奇迹。

  “行,好,坐下吧。文章写得很动人,尤其是父亲离世那一段。但是读得有点干。”

老师摆摆手,也许是对她有些失望,这样说道。

  虽然是折磨、是苦难、是将自己的痛点完全剖开在所有人眼前,不会得到关心,但是,好在念完了。刑罚结束了。于夏坐在位置上,心口一阵阵发麻,四肢全部失去了力气一般软绵绵的,却不得不在下课铃响时站起来。

  班主任叮嘱过她,这节课下课,要去门卫那里取班级生物角的金鱼。

  彩色盖子的塑料手拎盒中挤着四五条金鱼,在狭窄的空间中游动,和它们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只直径不小的圆球玻璃缸。盒子没办法正着塞进去。于夏两只手抱着鱼缸,手指紧紧拿住塑料盒,就这样艰难地上楼。

  狭路相逢,是刚才被拎到教室罚站的陌生男生。于夏不认识对方。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偏也往右。抬起头,男生露出恶劣笑容,忽然嗓音一尖,朗诵那般念起了她作文最后一句抒情的话。

  同样的话,写在纸上,和朗读出来的感觉,可以说天差地别。更何况,男生此刻是故意夸张、假装十分深情那样戏弄般地说出口。他甚至如同男高音演唱那样一搭胸脯,自作主张添加了一句:“啊!我的爸爸——”

  气愤、羞辱、难堪……种种情感混杂在一起,于夏呼吸剧烈地起伏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她整个人都在抖。回过神来,鱼缸已经因为手滑碎成了一地玻璃渣,金鱼瘫在地上像要耗尽最后一口氧气那样猛烈弹动,玻璃、水面、瞳孔里飞溅着晶亮的细小水花。

  “啊——我的金鱼——”

  男生用如出一辙的语气说着。脸上仍然是笑容。不知道是因她的身份故意排挤,还是纯粹的恶。

  世界天旋地转,呼吸缺氧。脑海中叫嚣着一个毁灭般的念头,想要捡起地上的玻璃片,戳进他或者戳进自己。

  就在这时。

  “啪!”

卷起来的书本狠狠敲在男生头上,楼梯上方,另一个男生站在那里。左胸印着校徽的白色衬衫,没有完全塞进黑色直筒校裤中,显得有几分潦草。并不凶狠的长相,相反,干净、周正,冷下脸的样子却像手中执刀一般,令人倍感威胁。

  “别嘴贱,向她道歉。”

  一直游在冬天般死寂的深水世界,此刻突的鲜亮起来。风摇动着窗外的树浪。光透进来是绿色的。九月原来那么热。令皮肤微微渗出汗。男生快步下来,捡起散落一地的金鱼,拧开手中矿泉水浇下。水流从指缝中滴答滴答,金鱼的薄薄的皮肤开始翕动,被打湿的腮大幅张开,大口吞咽着水中为数不多的氧气。

  恍惚中她仿佛变成了其中一尾。在他掌心温吞浅薄的水中,挣扎着感受到了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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