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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昏,谢长安下班经过巴勒介家门口,巴勒介从窗户挥手让他进屋。这是以前巴勒介和巴雅尔的宿舍,巴雅尔调转到其他场子后,就一直由巴勒介一人居住,郑玉珍和巴勒介结婚后就搬到这里来,巴勒介一家已经分了新房,因为那排新砖房暂时借给部队做营房,巴勒介一家暂时仍然住在这里。
谢长安进了屋,坐在炕沿上,接过巴勒介递过来的烟卷,看了眼正在土炕里边靠墙的位置自顾自寻找着什么的老太太,他点着烟,问巴勒介: “大婶身体还好吧?”巴勒介说:“好着呢” 老太太手里拿着个小学生课本,在一幅中国地图上用手摸索着,巴勒介笑着说: “这不,始终搞不明白塔布尼到底在地图上的的什么地方,军军把自己的课本给了她,翻到中国地图那一页,让老太太自己体会塔布尼到底在什么地方,塔布尼这个弹丸之地怎么可能在地图上找到,没办法,老太太愿意找就让她找吧,就当是给她找个营生干” 看到谢长安看着在地图前忙活的老太太暗自发笑,巴勒介笑了笑,说: “我妈不是什么也看不见,眼前能感觉到光的存在,就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巴勒介说着话站起身来,从西炕角落里拎过来一个编织袋,放在门口,说道: “听军军说你家最近上顿下顿的窝窝头就咸菜,咋了,是上次回老家把钱都花光了?你一会儿回去把这袋子拎走,里边有土豆,白菜,还有几根大萝卜” 既然巴勒介问起,谢长安也不想在隐瞒,皱着眉头说: “我大哥得了心脏病,死了,留下四个孩子都还没有成人,嫂子要改嫁,又担心孩子们太小将来受欺负,我当时就跟嫂子说,我来帮你,这不,那边又多了五张嘴要吃饭,大哥的丧事花了300多,农村每家就那么几亩地,打那点粮食吃饭都不够,嫂子又哪来的钱还饥荒,我家里也只有50多块的存款,没办法,把存在地窖里的白菜罗卜土豆全拿到胪望卖了,嗨,难啊” 郑玉珍正在炉火上为老太太蹦爆米花。她手里拿着一个焊了铁把柄的白铁壶,里面放了半把苞米粒,把自制“爆米花机”伸到炉火上一边烤着,一边旋转着,苞米在随着铁壶的旋转哗哗哗响个不停,一会儿铁壶里传来苞米噼里啪啦爆开的声音。老太太嘴里的牙已经快要掉光了,只能吃些膨松糯软的的东西,郑玉珍便想到了这么个自制爆米花的办法,让老太太没事的时候在嘴里含上几颗爆米花,也算是平时有个嚼头。 郑玉珍一边忙乎着一边埋怨谢长安: “碰到难事儿了你也不说一声,谁家还没有个难事儿,再难的事儿,大家伙搭把手也就过去了,你就这么闷声不响的扛着,孩子咋办?淑贤还怀着孩子,你也真忍得了心?”
谢长安本想向巴勒介两口子解释一下,表示一下对他们帮助的感谢,老太太在旁边说道: “日子要是过的有滋有味的,心里就透亮,豆腐能吃出肉味儿来,土豆能吃出苹果味儿来,下午晌在雪地上吱嘎吱嘎的走,就像大姑娘小媳妇追着撵着你唱小曲似的,这两口子过日子,再苦再难,都得搭着伙往好了奔呢” 老太太没头没脑的自管自叨咕着,谢长安听着有些像是在说胡话,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老太太似乎在提醒自己两口子过日子要多体谅对方的感受,像自己现在这样把家里的钱和存下来的菜都卖了,妻子心里指定会觉得很难过,老太这是在敲打自己要多多体谅一下淑贤这个家庭主妇的感受,想到这里,谢长安不禁心里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对妻子关心不够,同时心里不禁对这老太太倍加钦佩。 一个人眼睛瞎了,纵然会使得生活中存在诸多不便,可贵的是这个老太太心里却似明镜般的清醒,真是个了不起的老人家。 巴勒介听了老太太的唠叨,耸了耸肩,抿嘴笑着对谢长安说: “糊涂了,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巴勒介本来想要留谢长安在家吃饭,却听到后山方向传来一声轰响,他皱了皱眉,说道: “这个点儿还打炮,往常这时候解放军训练早就结束了?”
巴勒介问谢长安: “在这儿吃吧” “不了” 谢长安拎起门口的编织袋,扛在肩上,开门走出巴勒介家,走在回家的路上,谢长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今晚可以回家改善一下生活了,最近家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自己这些天没少受妻子和儿子的数落。 家里的饭菜还没有端上桌子,便传来了军军被部队遗落在战壕里的哑炮炸成重伤的消息。 部队实弹演习有着严格的纪律要求,每次实弹训练结束后必须要认真的清点一下枪支弹药,把军械遗忘在训练场这种事情是绝对禁止的。今天训练结束后,部队按照要求清理了训练场,但并没有人注意到战壕不远处还有一颗哑弹埋在草丛里,最终酿成了军军的悲剧。 当时,军军在草丛中发现了这颗炮弹,他如获至宝,之前过年燃放二踢脚时,经常会遇到半截没有引爆的情况,他会把从空中掉落在地上的半截二踢脚捡起来,把外边的纸筒拆开,把里面的火药用火柴点燃,噗的一股火焰迅速升起,让他感觉到特别的刺激,特别的过瘾。这一次捡到哑弹,军军十分的兴奋,他先是用石头砸,把炮弹底部的六个飞行翼砸掉,再用石头砸弹壳,最终没能把炮弹打开,最后他把炮弹头朝下端起来,用地下的石头去磕炮弹底部的引火冒,只见一声轰响,军军倒在了血泊中。 这是一起极其严重的训练事故,部队将军军带到北京,上海,广州,沈阳等地的部队医院进行了一年多的治疗,虽然大部分烧伤的皮肤得到了修复,军军却永远失去了一只眼睛,半只手臂和七根手指。 王金河因为这次事故被免了职,几个月后从部队提前转业,回到河南老家当了农民。 军军两岁多的时后死了亲生父亲,七岁之前不会走路,眼看着尺把高的孩子聪明又可爱,却是个瘫子,这可急坏了郑玉珍,背着孩子走遍了附近的医院,试过了无数民间偏方,孩子依然是站不起来,孩子气岁那年冬天的一个早晨,集体宿舍的女工们都去上班了,头天晚上下了大雪,大雪堵死了房顶的烟筒,炉子里的烟火排不出来,宿舍里的火墙子被憋炸了,宿舍着起了大火,人们纷纷赶来救火火,大火很快被扑灭了,却找不到原本瘫坐在炕上的军军,郑玉珍伤心欲绝,号啕大哭,却见军军蹒跚着走到郑玉珍面前嘎嘎大笑着问郑玉珍: “妈,你哭啥?”
郑玉珍看到儿子不但活着,而且还站了起来,亦是惊喜过度,竟然两眼一黑,瘫倒在地上。 军军受伤后,经历了几年的痛苦折磨,后来变得格外坚强,先是顽强的学会了自理,又在之后的数年里身残志坚,坚持写作,最终成为纳文慕仁地区知名的新闻工作者,由于长期刻苦钻研,到了晚年成为研究古往今来历代屯垦戍边历史的著名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