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为了查出好兄弟的“病因”,我也只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干一次缺德事儿。但是,我若是真的在李老头的坟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消灭了阴邪,那就不是缺德,而是积德。“开坟?是不是不太好呀?”
磊子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忌讳的,毕竟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担心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会砸了我们自己的招牌。我正色道:“我也知道不太好,不过李老头是事情的关键点,不去查他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们死掉吗?”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哪怕遭受是人的唾骂,哪怕从今往后不再做这门生意,为了你,为了老黄这些个兄弟,我也必须要开坟!”
这话我说得斩钉截铁,绝对是动了感情的。因为在我的心底,磊子跟我情同手足,不是兄弟胜过兄弟,老黄他们那些个抬棺匠,都是我的好兄弟,平日里他们把我当成他们的老大,九爷九爷的叫着,今日兄弟们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磊子很感动,紧紧握着我的手:“九爷,谢谢,谢谢!我替老黄那些兄弟,谢谢你!”
“别九爷九爷的叫,叫的我浑身难受,你还是叫我九伢子吧,听着舒坦!”
我说。“谢谢你,九伢子!”
磊子说。“谢我个屁!怎么样,还能起床吗?”
我问磊子。“勉强能!”
磊子擦着额上的冷汗说。“这样,我给你化碗符水,暂时克制住你的痛苦,然后我们今夜就动身,连夜赶回牛家村,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了,我怕时间拖长了,你们会有生命危险!”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灶房。我取出一个瓷碗,盛满一碗清水,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点燃一根香线,把香线吹灭之后,用香线冒着烟的线头在黄纸上画了一个符咒,然后点燃黄符,把烧掉的灰烬融化在清水里面,变成一碗黑如墨汁的东西,端到磊子面前,叮嘱他喝下去。磊子皱起眉头:“卧槽,这东西真恶心!”
我说:“再恶心也得喝下去,你捏着鼻子,一口气就喝下去!别尝味儿!”
“好吧!”
磊子点点头,反复深呼吸三次,就像赶赴刑场的壮士,双手端起化符水,大喊一声,捧起瓷碗,一仰脖子,只见喉头颤动,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很快就把一碗化符水喝了下去。“哇——哇——”磊子趴在床边,不停地打着干呕。我赶紧捂着他的嘴巴:“别吐啊!千万别吐!吐了就没效果了!”
磊子强行把心中的恶心咽回肚子里,在床上躺了会儿,我问他感觉怎么样,磊子摸了摸肚子:“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嘿,九爷不愧是九爷,厉害呀!”
我轻轻踹了磊子一脚:“快起来拾掇拾掇,我们马上出发回牛家村去!”
“好咧!”
磊子全然忘记自己顶着一个大肚子,还以为自己像平常那样身手矫捷,条件反射般的一个鲤鱼打挺,结果直接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你这是干嘛?”
我好奇地问。磊子捂着摔歪的鼻子,郁闷地说:“我忘记自己怀孕了!准备来个鲤鱼打挺的?”
“鲤鱼打挺?”
我不由得哑然失笑:“你这表演的是死蛤蟆吧?”
“别笑了,快来扶我一把!”
磊子说。“好咧好咧,你现在是孕妇嘛,不要瞎折腾!”
我赶紧把磊子搀扶起来。磊子瞪我一眼:“你才是孕妇呢!讨厌!”
我和磊子收拾好东西,离开山神庙,趁着夜色出了水洼村。经过我家的时候,我让磊子等等我,我先回家跟爹娘打声招呼。我刚走进院子,就闻到诱人的饭菜香味,馋得我哈喇子长流。娘已经做好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老爹已经拧开了一瓶白酒,连连冲我招手:“九伢子,回来啦,快来快来,今晚咱爷俩,好好喝俩盅!”
娘解下围裙问我:“哎,对了,磊子呢?没找着人吗?”
“找着了,不过出了点事,我们得连夜回牛家村一趟!”
我说。“出了啥事?很紧急吗?为什么要连夜赶回去?”
老爹放下酒杯,担忧地问。“不算,一点小事儿,处理了就回来!”
我说。“既然是小事,把晚饭吃了再走呗,你看你娘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你们怎么连饭都不吃呢?”
老爹说。我拍了拍老爹的肩膀:“爹,我们赶时间呢,晚饭确实吃不了了,那盘腊肠我打包带走吧,路上饿了吃!等明儿个我回来,再陪你好好喝两盅啊!我先走了!”
我找来一个口袋,装上那盘腊肠,急急忙忙出了院门。娘在后面叫我:“哎,路上慢着点啊,这黑灯瞎火的,半夜赶路一点都不安全!”
老爹叹了口气:“儿子大啦,他要做什么,随他去吧!”
我和磊子出了水洼村,上了山路,连夜往牛家村赶。路上的时候,我俩分食了打包的腊肠,填饱肚子。不过,因为磊子挺着一个大肚子,所以脚程并不快,很多时候,都需要我拉着他走。磊子就在后面叫:“哎,慢一点!慢一点!我是个孕妇!我是个孕妇!不要走这么快嘛!”
最滑稽的是遇上下坡路,磊子变身成一颗肉球,几乎是顺着山路骨碌碌滚下去的。等我们赶到牛家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村子里万籁俱寂,一点灯火都没有。这是个开坟的好机会,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外出,我们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坟。等到天亮之后,我们再把坟头埋上,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抵达牛家村之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穿过村子,赶到河滩边上。河风吹来,寒意扑面。我问磊子:“李老头的坟包在哪里?”
磊子在前面带路:“跟我来吧!”
我跟着磊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河滩上行走,冬天的河水进入枯竭期,露出很多鹅卵石和滩涂,滩涂上长满一大片芦苇,河风一吹,一大片芦苇丛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就像海浪一样的翻滚涌动。磊子带着我,钻进芦苇丛。“到了,就是这里!”
片刻之后,磊子停了下来。我举起手里的油灯,发现芦苇丛里果然有一座坟包,坟包上面还立着一个竹竿,上面挂着标坟钱。白色的标坟钱,在夜风里轻轻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