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心情颇为凝重，脚下的每一步走的都无比沉。叶殊靠着他的肩膀，抬头看他一眼，声音悠悠，“宁嘉都告诉你了？”

“嗯，”顾珩点点头，“我该知道的。”

身为一个父亲，他该知道曾有一个孩子，本来能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却短暂的光顾了一下就离开了；身为一个男人，他也该知道他最爱的女人当年都承受了什么。这些事，不该让叶殊一个人放在心里缅怀，有些痛苦，该两个人一起承担。不，让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了。正逢十一假期，大宁寺的游人如织，只不过秋雨来的突然，很多来时没有带伞的人或匆匆离开，或隐在檐下等雨停，这会像他俩一样在园里闲逛的倒是不多。两个人全副武装，加上雨伞的遮挡，倒也没有被人认出什么来。过了月亮门朝东走着，眼前曲径通幽，耳边流水潺潺，景色倒是极美。叶殊不想让气氛太沉重，她抬头看顾珩一眼，“唐朝杜牧写过一首描绘扬市禅智寺的诗，感觉放到大宁寺也能用。”

“哦？”

顾珩低头看她一眼，他懂她的心思，便顺着她的话说，“念来听听。”

“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

顾珩附和着啪啪鼓掌，“好诗。”

虽然他也没听懂说的什么。越朝东走，钟楼里的钟声就越清晰，一下下，撞击的人心神俱碎。顾珩感觉到自己手中握着的叶殊的手变得微凉，他没有走近，带她在钟楼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坐了下来，亭子很小，没什么人，说话也方便。叶殊靠在他怀里问他，“宁嘉都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

顾珩没有隐瞒，他望着前面高高的九层栖灵塔，眼神有些飘忽，“我本来想着，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这样你心里可能也好受一点，可是她前天晚上告诉我之后，我已经连着两夜没有睡着过了，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心里堵着，总觉得喘不过气来。我就想啊，你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有多少次，眼睁睁的看着天从黑变白，又从白变黑。”

顾珩深吸口气，“这是我的错，不该你来承担。”

叶殊着急的直起身来看他，“怎么是你的错呢？”

她心里清楚明白，罪魁祸首是那个逍遥法外多年的谭青，跟顾珩无关。虽然她曾经恨他，可却从没有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怨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顾珩抓着叶殊的手亲了两下，“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

“好，”叶殊痛快的答应下来，“孩子跟我们无缘，肯定早就投胎到另一个幸福安乐的人家了，我们该祝福的。”

“嗯，”顾珩吻了吻她的发心，“这会敲钟的人很多，一会我们也去撞三下。”

“好。”

回到扬市，她心底关于谭青的仇恨又汹涌而来，她将手机摸出，抬头问顾珩，“方晏派的那个私家侦探，后来有去你公司找你要定金吗？”

“有啊，”顾珩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到这个，点点头，“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有钱哪里会放过，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公司将钱支走了。”

“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肯定有，”顾珩拿出手机来找了找，将手机号递到叶殊面前，“这个就是。”

叶殊备注自己的名字，加了对方微信，那边通过的极快，好像一直寸步不离等着的样子。【叶殊：我是叶殊。】【一只小马仔：姑奶奶，你可联系我了！方晏追着我要资料，你再不找我，我都没有搪塞她的借口了。】【叶殊：嗯，我先给你传几张照片。】叶殊从相册里翻了翻，找出几张半年前她戴着口罩抱着诺诺被唐宁嘉偷拍的照片。她之前偶尔也会包裹严实带诺诺出去玩，唐宁嘉最喜欢在那时候偷拍她，还说狗仔拍不了的，她唐宁嘉能拍，成就感爆棚。这几张照片就是在燕楼外面拍的，恰逢黄昏光线朦胧，那时候诺诺的头发还很长，不是现在这样的齐肩发。她选的照片都能隐约看出是她，但是诺诺都是侧着或者背对着，没有露正脸。叶殊刚想发过去，顾珩伸手拦了一下，狐疑的拧眉问她，“为什么找之前的照片，你要做什么？”

叶殊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方晏见过诺诺现在的样子，我如果用现在的照片，她难免会认出来，所以只能用之前的，我要让她以为自己拍到了惊天的爆炸性消息，这样她才会自动上钩。”

她打算一劳永逸，彻底的解决了方晏和谭青，之前通过凌初和时蔓已经毁了星娱的名声，眼下借助许佳周来最后一遭，星娱就该永远退出娱乐圈的历史舞台了。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请方晏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方晏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她必然要抛出有价值的鱼饵。“你这样太危险了，”顾珩眉峰紧蹙，“她会造谣你私生活混乱的。”

“你相信我，”叶殊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有分寸，诺诺一定能安安稳稳的公开，星娱最后也一定会牢牢靠靠的垮台。”

怕顾珩太顾虑，叶殊抿着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看他紧皱的眉舒展开，又对他笑笑，“你会让我危险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叶殊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将照片给私家侦探传了过去。【叶殊：你就说是最近跟踪顾珩不小心偷拍到的我，告诉她照片中的小女孩喊我妈妈，至于其他的就说没有拍到，还要继续跟踪。】叶殊又找了几张之前顾珩请的私家侦探偷拍的、钟墨白和许佳周在窗台的大尺度照片，她挑了许佳周低头而钟墨白能看清正脸的，再恰好不过的找了后面有婴儿车里孩子入镜的，给私家侦探发了过去。【叶殊：至于这几张照片，你告诉方晏，就说是你偷拍我的过程中发现我还请了人跟踪钟墨白，你私下里跟那个侦探接触了要来一些珍贵的资料，让方晏给你加钱，你再将照片传给她，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只管拿钱办事就行。】【一只小马仔：姑奶奶，我真给你跪了！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碰上这种不断捞钱还不用干活的好差事？【叶殊：接下来几天我会陆续传照片给你，你收着就行。】【一只小马仔：保证完成任务（敬礼）！】顾珩看着对面的私家侦探迫不及待表忠心的样子，打趣叶殊，“叶影后又来收买人心啦？”

叶殊觑他，“不收买人心不是叶影后。”

叶殊想了想，又给许佳周发了条消息。【叶殊：把你的手机号换掉，然后把号码发给我，其他人一概不要联系。】那边回的也是很快，语气里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许你佳周：要曝光了吗？】【叶殊：对，我想问你一句，你介意你的照片曝光吗？不露正脸的。】【许你佳周：随便，露正脸也没事，我早不在乎了。】【叶殊：好，你可以看网上的消息，就这几天的事了。】【许你佳周：我拭目以待。】“顾导，”叶殊扬脸看顾珩，“接下来我们俩可能会被泼脏水，你要做好准备。”

“要什么准备？”

顾珩笑着捏她鼻子，“我们同进退。”

钟楼那边人渐少，顾珩带着叶殊过去撞了三下钟，叶殊听着声音，难免有些泪目，不过还好，有顾珩陪着，也还好，她有一场硬仗要打，打完，她就能替好多人报仇了。在大宁寺待了好久，直到快关门才出来，两个人驱车到了一个小区，顾珩先在小区不远处订了宾馆，将行李放下，又在附近买了许多东西，才跟叶殊一起，敲门进去拜访。是扬市出车祸那晚无辜去世的大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