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狗子眼巴巴的望着屋内,尾巴卷成了一个圈,它在门口来回转悠了几圈,心里还是一片纠结,拿不定主意。红嘴小雀蹲在狗脑袋上,翅膀拢着,脚也是蹲着的,团成了一团--天太冷,它实在是懒得飞。斑点小雀落在光秃秃的苦楝枝头,歪着脑袋看来回转悠的狗子,豆大的鸟眼,不时眨巴一下。狗子很纠结,因为拿不定主意:三只傻狼听闻楚翘生了儿子,又听说那日捡到的小婴儿已经被送走,对于人类的小崽子所以抱了十分的兴趣,特别想来瞧瞧。常年跟人混在一起,狗子已经变得很通人性,很晓得的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狗和狼一个祖宗分下来的嘛,五百年前是一家,人亲狗,但绝对不会亲狼。三只傻狼大摇大摆的硬闯进村,下场一定会很惨,不是被剥皮做斗篷就是炖肉涮火锅。悄悄摸摸的把三只狼放进来--它怕是疯了!被段家儿子知晓,涮的就是狗肉火锅。所以狗子很为难,凭着它们的交情,照理说是不应该拒绝的,可引狼入村,又实在是个祸害:三只傻狼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三个吃货,见鸡撵鸡,见鸭咬鸭,断不消停。狗子趴在地上,甩着狗头,用两只爪子捂了眼睛,是个头疼模样:“汪,咱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头顶的红嘴小雀给了他一翅膀,娇声娇气的开了嗓:“喳喳,笨死了,咱给你出个主意!怕村里人瞧见打狼么,让它们装成狗好了!”
斑点小雀扑楞着翅膀,也落到了狗脑袋上,它觉着红嘴小雀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很认同的一点鸟头:“喳,有一种狗子和傻狼长得不差,两脚的人精明得不多。”
狗子用爪子托着腮帮,深思熟虑一番,说的是,狗还是狼的舅舅咧,学上两声汪汪叫,想来问题不大!于是狗子扭着屁股,颠着四个爪子,顶着一只懒得飞的小雀,屁颠屁颠的去找了三只傻狼。“汪,狼老大狼老二狼老三!有鱼吃了!”
对着草丛一叫,刚刚说出有鱼吃,一黑二灰三白,色彩分明的三颗毛茸脑袋搁在了灌木丛上。老二灰狼大白天的都放绿光,扭着四个爪子几乎蹦哒起来,乐的简直没边:“嗷嗷,有鱼吃了,有鱼吃了!”
老大黑狼紧随其后,但它还要点脸,所以一步三蹦的,还算有板有眼:“嗷,鱼呢鱼呢?”
最后登场的是老三白狼,它算是与前头两位不是一个路子的,一步一迈,姿态堪称优雅,一眼望去数它最特别。老三白狼对着狗子翻了个淋漓尽致的白眼:“嗷呜,没鱼就别忽悠狼,说吧,有啥事?”
狗子拿爪子刨了刨地:“汪,你们不是想去看巧叶下的崽么?咱带你们去看!”
老三白狼瞥它了一眼:“嗷呜,你不是不让去么,想通了?”
狗子一点狗头:“汪,之前不是怕你们三只傻狼傻的很,个头又大,膘肥体壮的进村子里坏事。今儿,咱狗爷想出法子了,教教你们仨!”
老三白狼又是一翻白眼:“嗷呜,说来听听,咱倒是要瞧瞧你个土狗有啥法子!”
狗子眯了眼睛,嘴角向上扬,像人一样在笑:“汪,那就是学咱狗子汪汪叫!”
“嘁!”
一二三只狼纷纷把头齐齐一歪,通通翻了白眼,万分鄙视:还以为有甚好办法,敢情是夹着尾巴装狗子,这不是丢咱们狼的脸面嘛!而狗子当即放了话,办法只有这么一个,爱装不装。三只傻狼对楚翘的小崽子那是万分好奇,日思夜想的想进村去瞧瞧,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商量一番,无以奈何,只得同意,跟着狗子学起了汪汪叫。趁着夜黑风高,三只傻狼,一只狗子,两只小雀,风风火火的下了山。狗子领在前头,充当了路探,它撅着尾巴,扭着毛脑袋对身后的三只傻狼说道:“诶诶,把尾巴夹低一点,见着人就汪汪叫。”
红嘴小雀扇了它一翅膀:“喳喳,就狗子废话多,还走不走?再磨磨唧唧,巧叶要把门销上了!要碰上段家儿子,那就等着涮火锅吧!”
狗子本来龇牙咧嘴的想要去咬它,但对方说得有道理,所以不敢再耽误,对着三只傻狼一撇脑袋,颠着爪子,扭着屁股,蹑手蹑脚的进了段家的院子。哪知,红嘴小雀一张鸟嘴从没安好话,纯粹是属黑乌鸦的!“哟!这是甚个玩意儿!”
阮娘拎着一盏油灯,站在院子边眯着眼睛打量--临睡前出门吹个风,冷不丁碰见了这四个黑压压的影子,好奇之余,她把油灯也凑了过来。而这一下,阮娘算是看了个一清二楚,打头的是自家的土狗旺财不错,后面的一黑二灰三白,眼睛绿油油的放光,不正是三只膘肥体壮,毛光水滑的大野狼么!阮娘傻了眼--上门的可是三只吃人的野狼,登时她有了主意,直接撒腿逃跑:“狼啊!有狼进村!儿砸,巧叶,快把门插起来!”
狗子被她这一嗓子,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阮娘真要被吓出个三长两短,涮火锅的就真的是狗肉:“汪,你们快学狗叫!”
老三白狼最先反应过来,把头一抬,像模像样的叫出声:“汪汪汪!”
老大老二,见状不妙,也连忙跟着汪汪叫起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也摇着,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就是个狗。阮娘本来撒腿就跑,但听了汪汪叫,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迈开的步子也收了回来,她长叹出一声:原来是三只大狗!“旺财啊,你们仨可把我吓死了。”
她拍拍胸脯,倒是不起疑,北方的鞑子犬长得不就跟狼一样么。段青舟楚翘夫妻这时也闻声赶来,楚翘定睛一看,脸色顿时不好:还真是狼来了!阮娘瞧见楚翘脸色不好,连忙出声安慰,她以为她被吓着了:“巧叶,你莫怕,这三只狗不是狼,北方的鞑子犬有些就长得和狼一个样,起先我也给吓一跳呢!”
狗子亲亲热热的凑到楚翘身边,用热烘烘的去拱她的手:“汪,巧叶,你听咱解释。”
楚翘勉强一笑,对丈夫说:“不过,虚惊一场,你先送阮娘回屋睡去,我在外头待一会。”
段青舟先是深深的望了一眼那三只摇尾巴,吐舌头,一派讨好模样的“大狗”,又看看自家的土狗,最后把眼光落在妻子脸上:“好,我先送阮娘回屋,你若有事大声叫我。”
楚翘点点头,再三保证,让段青舟放心,对方这才走掉。而一等人走干净,楚翘不由分说,抬手就在狗子头上敲了几个爆栗:“你胆子肥了,敢把这三只傻狼领回家里,阮娘要吓出个三长两短,信不信我今儿就叫段青舟剁了你涮火锅!”
狗子挨了打,但做的确实是不对,所以焉头耷脑的趴在地上,时不时偷偷摸摸的瞍楚翘一眼,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红嘴小雀扑楞着翅膀,叫叽叽的对狗子鸣不平:“喳喳,这事不能怪旺财,都是这三只傻狼嚷嚷的!”
楚翘一把揪住它,恶狠狠的道:“肯定也有你出的歪主意,待会再收拾你!”
训完家里的,楚翘再将矛头对准了三只傻狼:“你们仨来这做甚?这里可没有鱼给你们吃!要是要外人察觉,引来猎户,还要不要那身狼皮了!”
老三白狼很委屈的呜咽一声,伸出红舌头舔舔她的手:“嗷呜,咱们就是想来瞧瞧你下的崽子,听狗子说小崽子生的很好瞧。”
边上的老二和老大连忙附和,他们真是一片好心,没半点坏意。楚翘问了前因后果,倒也不是很恼了了,心情一好,便也不想再计较:“诶,真拿你们没办法。好吧,就在这等着,不许进屋,我把阿瑾抱出来。”
段青舟立在屋后,将这一幕清清楚楚的望在眼里,前因后果联想在一块,心里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