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开门雪满山,雪睛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鹿儿伤得挺重,楚翘让族长夫人对外放出消息说是鹿全部死了,实则把鹿接回段家休养。楚翘心里很清楚——想要全村安然养鹿,这背后黑手是必定要揪出的,不然岂能太平?族长老夫人用围裙擦着手,一只眉毛拧着,一只眉毛挑着:“啧,这到底是哪个烂心肝的玩意来陷害你啊。”
楚翘笑笑:“我也不晓得,多半是得罪了哪尊瘟神,人家瞧不得我好过,暗地里下黑手呢。”
族长老大人抽着旱烟:“胆子肥了,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作祟!巧叶,那要不要我把全村人叫来,辩个干净。”
楚翘一摆手:“不用不用,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我自有办法叫她现出身来。”
族长老大人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觉得这小妮子够奸,怎地以前就从未发觉呢?想着,族长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楚翘——一张粉白桃脸,两撇漆黑弯眉,眼睛里透出精明来。不用说,比起以前灰头土脸的模样自然是光鲜美丽上许多,从里到外一股伶俐劲,确实不是那个风吹树叶子都怕打脑袋的余巧叶了。顺顺当当的把两只鹿儿接回段家,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楚翘与段青舟说了情况。段青舟长眉微蹙:“可有想出是谁要害你?”
楚翘摇摇脑袋,有点好笑的摊开两手:“我哪里知晓?不过我在这宝河村,一不走动,二不惹事,也没几个冤家。要说有,无非就是那一家子。”
相处许久,段青舟自然是明白妻子所指何人,他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都也不代表旁人可以随意拿捏,简言意骇的表达了想法:“你杀人,我管埋。”
听了丈夫这话,楚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咱又不是那杀人放火的强盗,至于吗?谁害我,这事可说不好,等我琢磨琢磨,再做打算。”
话音落罢,楚翘出了屋,她转身去了屋后的空屋,从族长家接回来的两只鹿儿被安置在了那儿。大公鹿把脑袋递到了楚翘的手掌心,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能有几分犹见我怜的意思:“呦!巧叶,你说它们会好吗?”
楚翘拿手抓了一下它的大脑袋,微微一笑:“信我的,肯定没问题。”
而安卧在稻草堆上的小母鹿听见楚翘的声响,蹬着蹄子,仰着脑袋,连忙爬了起来:“呦呦,巧叶你来了?”
楚翘点点头:“嗯,你俩还好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小母鹿抖了一圈毛,眯着眼睛,嘴角翘着,是个开心模样:“呦,好得很,咱都能蹦跶了。”
楚翘听过它的话稍稍放了点心,她长舒出一口气来,又道:“那成,我问你个事儿,这断肠草,宝河村是不长的。人为出错不大可能,是谁喂给你们的?”
小母鹿想了想,然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显然一无所知:“呦呦,不晓得,咱每日要操心吃和睡,哪有闲心多管?”
哎,真和自家头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楚翘单手撑着额头,很有一点无奈,当然也没法计较——动物再聪明它也是动物!和动物置气,她嫌丢人。睡在角落里的小公鹿倒是抬起个脑袋,它体弱性子也静,比不得小母鹿解了毒就活蹦乱跳,此此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道:“呦,巧叶,咱那天夜里瞧见一个人……”楚翘竖起了两道眉毛:“什么人,长什么模样!”
小公鹿把脑袋摇摇:“呦,天太黑,咱没瞧清。”
听了它的话,楚翘差点没急死,两个巴掌一拍:“哎哟我说,你可真是心大呀!小命都差点让人谋害了去,还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小公鹿很委屈的一眨眼晴:“呦,巧叶,你怪咱?咱又不是那树梢上钉着的夜猫子,两只眼睛绿油油的,乌漆抹黑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说着说着小公鹿乌溜溜的大眼睛漾起一层亮晶晶的泪光,水汪汪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嘴脸。楚翘心头发软,但还是伸手一挥,作势要敲它一个爆栗:“少装可怜啦,没瞧清楚就没瞧清楚,老实说也怪不得你。你先我讲讲是如何个情景。”
小公鹿对于楚翘是有一点怕的,所以不敢违拗,开始歪着脑袋,眨巴着黑眼睛,逐渐回想起那一夜。那一晚月亮没出来,只有点点星光,所以乌漆嘛黑,小公鹿和小母鹿,两人睡在稻草堆上,睡得正酣熟。小母鹿心大,所以能吃能睡。小公路与她相反,是个胆小怕惊的,冷不丁听见悉悉嗦嗦的声响,一脑袋就直了起来,隐隐绰绰的它瞧见个人影,蹑手蹑脚的摸进院子里,把不知什么东西拌在草料里,然后又偷偷摸摸的出去。那人蒙头又蒙脸,加之天又黑,小公鹿实在讲不清长成个啥模样,只觉着身形细细条条,个子也不高,倒像是个女的。楚翘捏着下巴,心里有了一点数:这人该不会是余金莲吧?她自从住进了段家,那是随了段家娘俩,轻易不在村里走动,与三亲六戚更是断了来往,何谈招人记恨?唯一有冤仇的就是那一家子。可到底没正儿八经的抓着,这种事说不好的。于是她把想法憋进了肚子里——没凭没据,嚷嚷出去岂不是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况且,她那个大姐和她那个寡娘,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逢年过节鸡鸭鱼肉也是不缺,犯不着以此来贪图钱财呐。楚翘一面说一面想,因为惦念这事,堪称心不在焉:“得了,你俩歇着吧,晚点我带些好的来给你们补补。”
等不知不觉的走回房内,段青舟见她愣神的出奇,索性拿手轻捏了她一下:“心里想着甚,连话也听不进去。”
楚翘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愣头愣脑嗯了一声:“你说什么?”
段青舟无奈的摇摇头,他向妻子展示了手上粘着泥的小白萝卜:“我先前问你晚间吃些什么,你半月前种下的萝卜,已经全长出来了。”
白萝卜长得不大,不过成人手指大小,水灵灵的却很讨人喜欢。楚翘从丈夫手上拿过萝卜,放在手里看了一阵:“我有主意了!萝卜萝卜,兔子最爱吃萝卜,何不先设饵,再做网罗!”
段青舟与对方生活许久,自然是明白妻子的意思,无奈的一摇头,他在想对方如此聪慧,显然是用不上他的手段,是他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