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既然身份表明,北静王府势力又庞大,想来瞒也瞒不住许久,段青舟一阵思索,打算先下手为强,主动现身,上门归家。楚翘对于丈夫要回北静王府,不是很赞同,也不是很反正。当然,收拾收拾害人的人,她是绝无二话,因为总觉得丈夫被欺负惨了,无论如何,是一定要欺负回去的。但是,段青舟并不打算带上她,一朝被蛇咬是十年怕井绳。有妻有子,总得小心谨慎些,若是一个不小心,让旁人有机可乘,伤了她,段青舟不见得会保持理智。楚翘两手抱住了丈夫,左摇右摆的开始撒娇:“段青舟,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就带上我嘛!”
段青舟被缠得无法,几乎有些受不住,一双眼睛看向了妻子,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你还是留在家中的好,等一切太平了,再入住王府的好。携妻带儿,我怕护不住你们母子。”
楚翘用脑袋在丈夫胸膛上蹭了两蹭,很有点脾气:“不行,你说咱俩自成婚以来,就没怎么分开过。你这一去,我若是想你了,又该如何?”
段青舟沉吟片刻:“我若有空,自会回来瞧你与阿瑾。”
楚翘把头一撇:“不成!谁晓得你何时才有空,若是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信不信我踹了你,再找个年轻貌美的。”
这下该段青舟不开心了:“那你说要如何?”
楚翘嗯出了一长串,拖着尾音,想了片刻,道:“见过真面目,晓得你我关系的只有那个郑紫棠和翠柳,只要想个法子瞒过她俩,我跟在你身边便是可行。”
她一双皂白分明的眼直盯着段青舟,楚翘忽然笑了一下:“你昔日化做青青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段青舟没成想这么一段丑黑还能被翻出来,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羞愧之下他板了一张臭脸出来:“你提这个做甚!”
楚翘垫着脚尖,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你既然可以化作段青青,我为何不可?世上两种人,无非公子与红妆嘛。”
段青舟明白妻子的意思,笑了一下:“身边带个小厮,想来也是无人会说些什么。”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楚翘笑得很甜:“别忘了是个俊俏的小厮,如影随形!”
乔装打扮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段青舟有了经验,又被妻子缠的无法,于是只得去找楚宁要了一些易容的物件,亲自动手为妻子涂抹。一个中午过去,楚翘立在铜镜,已然变了模样。镜子里的人修眉俊眼,神采飞扬。底子依旧是楚翘的底子,三分机敏,七分清秀,可单从面貌上来看,是个蛮俊俏的小少年。楚翘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呦,还真变了个样子!我乍一看,都不认识自己了。怪不得我当初就是认不出你,这门手艺还真是厉害。”
段青舟找出自己的一身衣裳,看了看觉得颜色肃穆了些,于是又选了套鸦青色的衣袍替楚翘穿戴起来,他低着头,一面系着衣带,一面说道:“旧事无需重提。进了王府若是挨了欺负,定要与我说明。”
他说着又蹙了眉头,自己的身型比楚翘大上许多,即便是找了稍小的衣裳,套在妻子的身上也宽宽松松的,总像是大了一号,把人衬得越发的小。楚翘拿手捧了段青舟的脸,望着丈夫,她看到对方的一双凤眼是满含着爱意的,于是对准眼睛轻轻亲了一口:“晓得晓得,我晓得。你是我的依靠,我受了委屈,不找你还能找谁?”
段青舟听了她的话,又被亲了一口,心里总算是畅快了,并且觉得很值--他而是希望和楚翘时时刻刻的在一块,不分不离。又吧唧的亲了一口,楚翘给段青舟留了个背影:“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把阿瑾交托给阮娘,就和你一块出门。阮娘听说自家的儿子要回那个龙潭虎穴,不是很赞成:“荣华富贵即是过眼云烟,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真不如安安分分的守在宝河村。”
楚翘伸手逗着儿子,段瑾望着眼前的人,单凭相貌是认不出来的,好在母子连心,亲娘身上的香味,他还是分辨得出,所以很镇定的没有哭,一如寻常那般乖巧安静。她很明白对方的心思,把眼睛一眨,亲亲昵昵的抱住了阮娘的手,楚翘软绵绵的撒娇道:“这不是还没太平嘛!况且此次回去,也不是单为了争权夺利,我总觉他太委屈,吃的苦不能白吃,总要欺负回去。我向您保证,只要一切完结了,咱们还回宝河村。”
阮娘很惊讶:“怎么?你不想留在京城享那荣华富贵?做那人上人?”
楚翘把头一摇:“不至于。钱多了也烧身,只要够用就好。我和您是一般想的,在宝河村的日子与世无争,最是清静。”
撇下儿子,她继续在院子里走着,阮娘早知楚翘不是一般俗人,可知道了自家儿子身份还能让她刮目相看,也确实不一般,惊奇的笑笑,她道:“呦,咱们娘俩倒是想到一块了!”
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天,院子里的花开得很盛,楚翘也跟着阮娘笑了,但笑过之后是一阵良久的默然。未了,楚翘先开了口:“他一个人只身入王府我不放心。阿瑾就交托给您了,另外还有我的那几只小活物,也烦请阮娘照看一下。”
对于楚翘,阮娘是真心拿她当半个女儿来看,此去不说凶险,也不会十分的轻松,握住了对方的手,阮娘眼角笑出了两条细细的纹路:“阿瑾是我孙子,我自会好好照看。至于那些个小活物,别的都好说,只求不半夜嚎嚎!尤其是那三只长得像狼一样的狗,阮娘上了岁数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她说得有趣,楚翘跟着笑了:“回头我就跟它们说,要是不听话尽管炖了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