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王府之中富贵无双,女眷无所事事,自然也闲闲谈风雅,王妃郑氏半躺在卧房的美人榻上,单手撑着头,双眼合着,似睡非睡。暑气消退,但仍然是热,边上的两个丫鬟罗扇轻摇,用心在伺候。???????“怎样,王爷可有歇下了?”
郑氏依旧合着双目,眉间的红玉髓坠子被灯火映得晶莹剔透,好似一抹朱砂痣。?底下一个小丫鬟胆战心惊的做了回答:“回王妃的话,今夜王爷歇在了红绯院。”
这个回答算不上妙,郑氏又是个易怒易嗔的性子,登时双目睁开,整个人也窜了起来,指着四周的下人,大发雷霆的就是一顿训话:“这一个二个的,我养你们有何用,一群只知干饭的饭桶!”
王妃郑氏是个小个子,生起气来却也张牙舞爪的,一派丫鬟待婢全跪了下去,头低着,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全都是废物!”
郑氏气得简直两只眼睛都了冒火,喋喋不休的骂,连同丈夫也不放过:“王爷也是个不知趣的,红绯院的那位麻杆是什么天仙美人啦?连连歇在那,也不晓得图个什么!”
然后,郑氏眼珠子一转:“把郑紫棠给我叫来!”
????丫鬟下人们互看一眼,没敢出声,但心知肚明——表小姐此番要遭殃了,可谁让咱们的王妃是位喜怒无常的主呢!王妃派了下人去了别院,下人一去不复返,表小姐却是姗姗来迟。月色盈盈,郑紫棠身穿件雪青色的袊衫,并条白绫罗裙,她本就是个美人胚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打扮清淡了,更能显出美来。郑紫棠对着王妃低眉顺眼的一拜:“棠儿,拜见姑母。”
话音刚落,王妃抡起小几上的一面水银玻璃镜就冲郑紫棠摔去,这玻璃镜还是外域进贡的珍品,精美是十分的精美,质量却不上乖。清脆一声响,顿时在郑紫棠脚下来了个四分五裂,郑氏怒腾腾的板着脸孔,也开了骂口:“连王爷也守不住,你还有脸来见我!这么一丁点事都办不好,我养你有何用!”
郑紫棠处变不惊,平静着脸色,双腿一曲,就跪了下去:“是棠儿的不对!棠儿无用,让姑姑失望了!”
郑氏是真生气,脸都气白了,手指着郑紫棠骂的振振有词,浑然不顾了体面:“当初召你进王府,无非是图你有个好样貌,拢络王爷让咱们姑侄俩在这王府当中一枝独大!谁曾想你是个不中用的!那红绯院的病秧子是什么天仙美人啦,你连她也抢不过!废物!废物!”
挨骂挨惯了,郑紫棠心中乃是波澜无惊的完全不动气,面上却是潸然泪下,一派的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姑母,虽说是棠儿无用,可红姨娘更非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善攻心计又有十分的手段,紫棠哪里是她的对手?”
一招祸水东引,王妃果然不在生郑紫棠的气。郑氏自以为乃是一府的主母,当家作主的料。红绯院的姨娘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被朝廷发现了便是死路一条!伺候多年,连侧妃都抬不得,生个儿子,儿子却是个跛子,王妃是一向不把她当作对手!郑紫棠是她的人,欺负她的人可不是欺负自个么,她这王妃岂能坐视不理?“哼,肥了她的胆!今儿,我非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主仆尊卑!”
王妃很有气势的把脚一跺,领着丫鬟下人婆子们鱼贯而出,显然目标已成了红绯院。郑紫棠立在原地,嘴角一翘,浅笑安然,将手里的一朵锦葵辗的稀碎:“扶我回去,此事算是有了下章。”
绿柳见了有些不解,便问自家主子:“小姐,明是你推脱了王爷,为何要说是红绯院的主儿坏的事?”
郑紫棠看绿柳一眼,因为放心,所以无所顾及,很坦然就说出了目的,一面走着,一面开了口:“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多,少不得要变聪明。你且学着些,我这叫做祸水东引!栩哥哥虽说如今贵为世子,可毕竟有两个兄弟,为保日后能荣登大位,不得不防!我将祸头引给红绯院,就是想让段宜与段宏相杀。”
绿柳还是很不明白,歪着头问:“可段宜是个跛子,又从小被王爷嫌弃,何须对付?”
郑紫棠辗着手里的一朵锦葵,脸色平淡的道:“是个跛子又如何,你可知下贱之人最会隐忍,发起狠来也最难对付。难保他日后不会图谋世子之位。我多思量些,将花枝上的刺全部除去,栩哥哥自然也能过得安稳些,日后打理王府也更加方便。”
勾践亦能卧薪尝胆,段宜又如何不可?戏谑眼神下实则波涛汹涌,心思诡测。她和段宜其实是一路人,要什么都知晓要去争,也正因是一路人,所以了解。对方可不是当真对王位全然无心。绿柳只是个下人,不懂争权夺利,思量的少,看问题也最直接:“可世子,晓得小姐这一番苦心吗?”
这一句话哽在了心头,郑紫棠没了话讲。她喜欢段栩,更是将他看作溺水的稻草来抓,可栩哥哥呢?姑母当初为了争权夺利,也为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奈何皇权遮天,段栩还是江阴长公主之子,圣上之侄,寻常手段动不得,只能使一出离间计,让北静王做这出头鸟,对付自己亲子。而祸头,姑母便交由她来做:一来借此收服王爷,肥水难流外人田。二来少年多情,自然也喜欢无害少女的。那时少年纯情,少女纯真,本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奈何情非得已。她家道中落,有独独只有这么个姑母可依靠。强权难撼,若是不肯,按姑母狠辣的手段,下场定然是惨的。当年的事,乃是自己推波助澜的去害了他。既已做,下,若要挽回,便是难如上青天,郑紫棠心中有数。略微苦笑,她做了回答:“我是为他好,栩哥哥总有一日会瞧见我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