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画角谯门,丰庭新月黄昏,雪里山前水滨。竹篱茅舍,淡烟衰草孤村。楚翘突然出现,算是杀了红楼一个措手不及,现如今又慢悠悠的晃起调子,笑语嫣嫣的不像是打什么好主意。红楼眼珠子一转,心说咱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儿,她站了起来,凑到楚翘面前,红唇艳艳,灼灼逼人:“你想做甚!我可不会任你欺辱的!”
对方很傲踞的盯着她,楚翘丝毫的不动气,甚至坐到小桌边,掂起一枚嫣红的小果,笑的仍旧眉眼弯弯,不沾丝一火气:“我可没说要欺负你,只不过想送你到个好去处。妈妈,我要的东西你还没给我。”
卖身契的确是在鸨母手中,但红楼乃是万春楼中的中流砥柱,红牌姑娘,若是没了,生意岂不是要跌,所以鸨母犹犹豫豫的不想给。楚翘是看透了鸨母的想法,微微一笑,笑得人畜无害,无比纯良:“我是真金白银的付了钱,您若是不给便是不合规矩。也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盘算一会儿,还是给我来的划算。”
堪称是左右为难,这位妈妈桑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再三犹豫之下,只得按要求做,虽不清楚这位夫人的底细,但可以确定如此猖狂,背后必有个达官贵人撑腰。楚翘接过卖身契仔细看了两眼,嘴中啧啧的念道:“红楼姑娘火气如此之大,得寻个清凉的去处。到底哪凉快呢?”
她顿了顿,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浣衣坊,那里日日能沾着水,倒是个好地方,不如就送你去哪。做一辈子苦力做到死。”
楚翘又笑了一下,笑眼弯弯,模样甚是动人,一个人,却像是拥有了两种性格,语气天真轻松,言语却是极端的威胁。“你敢!”
红楼咬牙切齿,满口的白牙磨得吱吱作响。楚翘笑微微的看着她:“我有什么不敢?你可莫要忘了,如今你的贱籍文书可在我的手中。”
红楼把牙咬得咯咯作响:“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她当真是气急败坏了,说着,就怒气冲冲的向楚翘冲去。楚翘倒也不慌不忙,手指拢到嘴边,吹了一阵口哨,楼下的三只傻狼以及一只土狗听到号令,风一样的刮了上来。“汪,有人敢当着咱们的面打巧叶,兄弟们,冲啊!”
狗子打架是最怂的,但一颗保护楚翘的心却是从始至终都不曾缺失,它一马当先,做了前锋。使出个恶狗扑食,先将红楼一下扑倒在地,三只傻狼后继而上,老三白狼只在眨眼之间,就咬住了红楼纤细雪白的脖子。“嗷呜,巧叶,要不要咬死她!”
狼老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蓝眼睛放出了寒光,它敢保证,只要轻轻的一下就能送对方蹬腿去见阎王。楚翘笑眯眯的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一百银子虽说不是笔大数字,可也不是白花的,我还要她去做工还债呢。”
“嗷呜,都听巧叶的。”
狼老三这才移开满嘴的利齿,但一双蓝眼睛还是死盯着红楼,只要她敢轻举妄动,就要了她的性命。红楼被扑倒在地,而面前是三只威风凛凛的大野兽,牙尖嘴利,一派的凶迈,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的确确是被制伏了。“妈妈,劳您把人给我带下去,待会再料理。”
楚翘单手托着腮帮,笑眯眯的说道。“诶,好嘞。”
鸨母站在一边,是真没想到这位贵客的路子居然这么野,不带打手,带三只野狼,在京城,独这么一份啊!麻溜的将人带下去,楚翘将目光转向了在一旁呼呼大睡的海大人,海大人也是够厉害,打出如此大的呼声,是个奇人!“狼老二,去,将人叫醒了,温柔一些,莫要伤着人。”
楚翘对三傻狼中的老二招招手,自己搬来个板凳,笑微微的坐好。既然楚翘下了令,人自然是不能伤到的。老二灰狼拿绿眼睛望一下床铺上的海大人,心中生出主意,它纵身一跃,跳到床铺之上,对看海大人白胖的面颊东嗅嗅西嗅嗅,最后伸出血红的长舌头在海大人眼睛上一舔,然后在下巴上又一舔,最后是嘴上。狼舌头是长着肉刺的,专门用来舔骨头上的肉渣,这一下,海大人略微有点疼,略微有点痒,无比的难受,于是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见了,笑容满面的楚翘,以及三只正张着血盆大口打哈欠的野狼。海大人揉了一下眼睛,以为是在做梦,然后他又揉了一下眼睛,不可置信,因为瞧见了三只狼和笑容满面的段夫人。楚翘满脸皆是笑容:“海大人,这一觉睡得可香啊?”
段夫人来此,可谓出乎意料之外,红楼也不在身边,海大人不是傻子,几乎一下便明白他私底下做的事情败露。“您是如何察觉的?”
海大人爬坐起来,垂头丧气的很懊恼,因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段夫人怎么会找到这?楚翘耸了一下肩膀:“这有何难?内务府掌管药房仓库的就是您海大人。本就多有得罪,又断你之财路,你心头记恨不收拾我谁还收拾我呢?”
夸夸所谈之余,她把话讲的滴水不漏。段青舟当她是天外来客,万分珍惜,旁人可不这般想。站起来拍拍海大人的肩,楚翘笑道:“可你区区一个看库房的,单你一个定不能成事,说说罢还有谁。”
三只野狼围坐在床前喉中低鸣,亮出了锋利爪牙,海大人直冒冷汗,不只是怕这凶迈猛兽,更是怕贺家那边。贺家人在京城盘踞几代,他若是多说漏了嘴,怕是出了皇城门,就得到永定河里去捞人了。楚翘看出了他心中所忧,展颜一笑:“你今日若是不托说,怕是的就得填了狼肚子,它们三个好些天没有喂食了。你若是说出合谋者,我倚仗着永安世子权势,可保你安然无恙。”
话音刚落,三只傻狼十万分配合,仰颈长嚎起来。这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海大人心中纠结片刻,突然抬了圆脑袋:“是贺家,贺老夫人让我这么干的!”
“识时务者乃是俊杰,见风使舵才是智者。”
楚翘嘴角一翘,眉眼弯弯,笑得分外灿烂:“只不过,我需要你与我里应外合,来个反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