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先侵玉女扉,清光旋透省郎闱。梅花大庾岭头发,柳絮章台街里飞。作为一个现代人,楚翘是没有那些麻烦事的,旁人家的富贵女眷,依然大的肚子就是成日的喝补品,吃的安胎药。楚翘嘛,头一胎的时候香辣都不忌,拿着什么往嘴里塞什么,就是坐月子的时候实打实的被阮娘摁着在家中蹲了一个月。如今怀了二胎,又正在王府当中待产,就比不得在山野乡村时那般的自在了。橙花小小年纪,却很有管家婆的架势,若是不听她的,便要把小嘴撅的老高,嘀嘀咕咕的念叨一中午。楚翘烦她烦的腻歪了,偏生又不能把人家的好心拿来糟蹋。“世子妃,你快喝了这紫参气锅鸡汤,补气的。”
橙花两眼水汪汪的拿双手捧着脸盆那么大的一只砂锅,砂锅里面热气盈盈,盛着满当当的汤水。楚翘拿了双筷子一翻,汤是清汤寡水的油星少见,紫参却是实打实有的半颗,再拿筷子一翻,清汤寡水的还是只飘着半颗紫参,楚翘撅着嘴,道:“肉呢?油呢?怎么就只有苦唧唧的参?”
橙花堪称理直气壮:“油水多了,胎儿容易养得过大,怕世子妃不好生产,单喝些药汤又养人又补人。”
她说得条条是道,楚翘还找不着话反驳,把眉毛一耷拉,挥挥手:“行,你说什么是什么,拿个小碗盛半碗与我。”
橙花对着楚翘笑出了个红彤彤的苹果脸儿,乐呵呵的去办了差事--新入门的世子妃脾气不大,好说话,她乐意一心一意的伺候着。喝过一碗没滋没味的鸡汤,楚翘伸着两条胳膊打了个哈欠,是要睡午觉的样子,橙花便服侍主子上床。等掖了被角,拉了帘子,橙花便去小厨房里照看汤汤水水,这些都是要给世子妃用的补品。世子交代过,他不在,便得由她来照料世子妃,务必要世子妃护得平平安安的生产。莆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红泥小炉,橙花倒是尽职尽责,一扇就是一个时辰,正当她寻思着差不多能让枙子服侍世子妃起床时,院子里来了一对小丫头。“枙子姐姐,劳烦你照看下火候,我出去瞧瞧。”
橙花对着坐在炉子边刺绣挑花的枙子说道,自己起身拿帕子随便擦了擦手,便撩开帘子出屋去招呼。“橙花姐姐妆安。”
那一对小丫头见着了人,双膝一屈,算是行了礼。橙花也回一礼,挑着眼睛去看小丫头手上端着的托盘,那一对小丫头她是认识的,一个叫柳青一个叫柳红,一对是爹妈生的两个女儿,是在帐房里当差,如今乃是表小姐郑紫棠当家管事,两个小丫头自然也是她遣来的。“郑小姐吩咐我们姐妹给世子妃送些阿胶炖猪肚。”
小姐妹一同将手里的托盘上,红漆托盘里各放着个小汤锅,严丝合缝的盖着,热乎乎的还挂着水珠。橙花眉头微微有点皱,阿胶炖猪肚,两个东西都是补的,加在一块确实有些腻人,世子妃多半也不会喜欢。但毕竟是表小姐的好意,橙花点点头,让底下的小丫环接过托盘,算是收下了。那对小姐妹见状,稍稍寒暄两句,也便吿了辞。橙花摇摇头,这表小姐还真是会做人,自从管家之后,将府中上上下下打理得服帖妥当,内外赞誉一致,眼下风头都快盖过世子妃了,偏生乘风院的这位世子妃,没由来的好脾气,听别人讲的是表姐如何如何好,她就只呵呵一笑,浑然不往心里放。常言道背后不说人,正当橙花要让底下的小丫头将正常送来的东西收进小厨房时,她们家的世子妃从风帘后探出个小脑袋:“你就别把东西收起来,正好我现在刚睡起来有胃口,那些个汤汤水水就全端来,我一股脑的全吃了,省得你晚上再烦我。”
于是乎,橙花将汤汤水水摆了一桌子,活脱脱像在吃晌午。楚翘大眼睛在眼眶里左转右转,一只手抓脚,一只手挠头,神情和姿态都很像一只落网的鸟:“小姑奶奶,我错了行吧?”
橙花一听,当即摆出一副管家婆的架势,拿勺拿筷子开始布菜:“这些都是长公主当年怀世子时吃的,怀孩子伤气血,世子也吩咐过让您好生补补。”
楚翘想了想,没挑出错来,跟谁赌气似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甩开后槽牙,掀起嗓子眼,吃吃喝喝起来。乘风院的两个大丫头,枙子倒水,枙子布菜,硬是看着世子妃吃光了一桌子的汤水。楚翘挺着硕大的肚子喘口气,橙花怕她撑着了立马奉上消食的山楂丸子。楚翘嚼了一颗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我现在是一人吃俩份,撑不着,对了,那盅阿胶炖猪肚也给我端来。”
她伸出手指头,直直的指向了那只剩一盏的汤品。枙子话不多说,连忙把东西端到楚翘面前。然后橙花亲眼看着世子将那一盏阿胶炖猪肚吃干抹净。橙花有点目瞪口呆,因为世子妃的胃口着实是好:“世子妃,您……要不再吃一粒陈皮山楂丸子?”
楚翘摸摸肚皮,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不用,得,你俩出去吧,我拿针线补补世子的袍子。”
橙花听罢,也就不便再话多,与枙子一同退了下去。等到门外,橙花皱着眉头对枙子道:“你与我同为世子妃的贴身婢女,世子妃今天吃的这多,你竟也不劝上一两句。”
栀子忽然冷笑一声:“你也晓得你与我是同为贴身待女?这些日子院子里的一切事务皆由你抓了手,我如何好管?”
橙花有些诧异,对方的话她听明白一半也没听明白一半:“枙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
枙子看她一眼,依然是冷笑:“你就莫要装蒜了,既然你也搭上了世子世子妃这两株好大树,就好好的扒着,别哪一天掉了下来。”
枙子挥袖而去,橙花留在原地,愣头愣脑的拢着手,她简直想不通,这些日子她确实管的事多了些,所以也没想着要越过栀子去,怎关系一下子变生疏了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