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这座庄子,原先确实是个成熟的小村庄,整个儿被王府买下来以后,村民成了王府佃农,但不入奴籍,等同于有一定约束力的雇佣关系。 徐茵一行人到的时候,佃农们都在田间地头劳作,耕田的耕田、插秧的插秧。 管庄子的王伯是原来的村长,对农事很精通。 徐茵没浪费时间,一到就吩咐侍卫将曲辕犁从马车上取下来,将操作方法与王伯一说。 王伯了然:原来是犁啊!只不过式样和他们平常用的不太一样。既然贵人想试,那就试吧。 招手唤来个后生:“你拿着犁下田耕一段给贵人看看。”
附近田里的人都直起腰看过来。 有人打趣道:“王伯,你咋喊柳生拉犁啊,他那小身板,拉得动才怪!要不换我上?”
话音刚落,就见那名叫柳生的小后生,轻轻松松地推着曲辕犁走了起来。真的像在田间行走,瞧着丝毫没用力气。 大伙儿吃惊得不行。 随即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要试试。 实在难以相信,柳生多瘦弱的一个人,居然能把犁推着走,往常拉着走都要费老鼻子劲。 再看曲辕犁经过的地方,不仅土块颜色深、颗粒小,可见翻耕得既深又碎,而且还被推到了两侧,仿佛一艘船,劈开风浪前行。 这太不可思议了! 对农民来说,有什么兴趣胜过农具的改良、亩产的增加? 眼下,最费力却又不可或缺的农具,在他们面前出现了,谁不惊喜,谁不欢呼? 附近的庄稼汉全都围过来试了一把,都觉得这犁好用。 轻便省力不说,关键是犁出来的地,比牛耕的还要深。 徐茵见效果不错,满意地点点头,对王伯说: “这把就留给你们用,明日我会让人再送一批过来。另外,我需要几亩地做试验田,最好离庄子口的大路近一点。”
远了她要走好多路。 要是有橡胶就好了,试试能不能把轮胎做出来,有了轮胎,就能造自行车了。 路上她问了嬷嬷和丫鬟,可惜两人都没听过、更没见过类似橡胶的东西。 可她记得橡胶确实是热带作物,莫非还没传进这片大陆?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府里的晚膳掐点似的跟在她后头送到偏院。 徐茵洗完澡出来,看到满桌丰富的菜肴,不由挑了挑秀眉:这么丰盛? 秋霜福身回禀:“管家问姑娘是不是对府里的膳食不满意,中午都没让大厨房送,这不晚上让大厨房好好整了一桌席面,希望姑娘能满意。”
徐茵:“……” 她能说中午没让大厨房送是因为早餐太丰盛给吃撑了,闹得中午吃不下饭吗? 这么丢脸的事哪好意思说。 “都坐下来吃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冯嬷嬷几个推辞不过,就在角落添了张桌子,分了一部分菜肴,陪姑娘一起用膳。 那厢,燕恪瑾也在用膳,边听燕七汇报他那未过门的王妃今儿一天的动向,听到曲辕犁,持筷子的手顿了顿。 “你说她让木匠做了个不同于以往的犁,拉起来轻便又省力?”
“是,属下听暗卫回禀后,亲自去庄子验证过,不仅轻便省力,入土深浅、起土宽窄随心所欲,且并非肩膀负重,而是像推磨一样,人站在犁后头,往前推着走,但远比推磨省力,掉头也没有任何妨碍。王伯说,用这个犁耕地,一晌能比以前多耕五六亩。”
这是什么概念? 平时需要五天才能耕完的地,如今一天就能完成,关键还没以前累。 燕恪瑾搁了筷子,擦了擦手,一连串指令随之发下去: “十九还在临海郡?飞鸽让他召集一批工匠过来。”
“十三可在府里?让他负责采买新犁所需的材料。”
“至于图纸,你去和她说一声……算了,本王亲自去。”
于是,饱餐一顿后,正捧着酸酸甜甜消食茶,悠闲无比地靠在贵妃榻上教冬雪下五子棋,顺便琢磨,要不要整副麻将或是纸牌出来充实夜间娱乐生活的徐茵童鞋,一脸懵逼地迎上了王府男主人诧异的目光。 “在对弈?”
燕恪瑾闲庭信步似地走进来。 “……” 徐茵与王爷身后的冯嬷嬷对了个眼神: 他咋来了? 冯嬷嬷不禁头疼。 王爷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姑娘,姑娘却还懒在榻上不起来。 接收到嬷嬷疯狂的眼神暗示,徐茵才想起来这里的礼仪。 “……” 这万恶的…… 吐槽归吐槽,小命还是要保牢。 她连忙起身,只是没来得及行礼,被燕恪瑾托住了。 “免礼。”
燕恪瑾并没有兜圈子,坐下来就表明来意。 徐茵愣了愣:“曲辕……哦,就我下午拿去庄子上用的那个犁?你感兴趣?”
燕恪瑾听着她话语里的你啊我啊,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却也没跟她计较,手指摩挲着嬷嬷奉上的茶盏,垂眸说道: “你有所不知,南蛮之所以被燕华视为可有可无的不毛之地,一为瘴热,二为贫瘠。此处的土壤不及北地肥沃,不太适合种麦稷,棉花在这里不仅没产量,即便种出来了品质也不过关。 相比之下,只有稻谷和粟米的产量高一些,但那需要深耕。你下午拿去庄子的犁,不仅轻便省力,翻耕深度和广度,比以前的犁好使许多,若能推广,自是再好不过。”
能让百姓受益的事,徐茵哪有不答应的。 何况她本来就有推广曲辕犁的想法。 只不过她能买到的铁片有限,无法量产到全南蛮推广曲辕犁。 如今瑾南王愿意主动揽下这个事,对她来说相当于减负了,高兴都来不及呢,哪会介意啊! 图纸奉上,拿走不谢! 顺便附赠一个后世改良的沤肥法。 另外,她早就想说了: “其实,这里的气候环境吧,种冬小麦才合适,种什么春小麦呢!春小麦抗旱不耐热,可偏偏这里,潮湿闷热,动不动来波阵雨,再精心呵护,也种不出北方的产量来。徒劳无功罢了!”
这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