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尤其二皇子,看向权为民的眼神,似带着棉针,扎在他身上。那眼神中不是审视,也不是痛恨,似是怨怼。权为民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后背也已湿了一大片,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开口答:“这,这个扳指是下官无意捡的,若拿它来买粮安抚难民,倒也是值,值得的。”
上官鸿鹄瞥了一眼权为民,眸底都是鄙夷和嫌弃之色,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贪赃枉法,枉为一县之官之人。他开口道:“那事不宜迟,得赶紧行动才是。殿下,下官和林念姑娘以及风华公子前去劝说难民,还请殿下命权县令,速速去采买粮食!”
在说到权县令时,他故意语气加重了许多,双眸也狠狠剜了他一眼。“好,你们快些去吧,权县令,本皇子命你午时之前务必买来,一百担米面!”
二皇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望着权为民。真是个蠢东西,都什么时候,竟还敢戴着翠玉扳指!“是……是,下官遵,遵命!”
权为民颤颤巍巍起身领命,额间豆大的汗水,正滴答滴答地顺着脸颊往下流着。如今他是怎么也狡辩不得,越狡辩反而越是让人觉得他心虚。看他那样子,林念乐开了花,心里细细盘算着。按着兴元国市价来算,一两银子可买五担米,买一百担米也不过是二十两,可白面在兴元国只有富贵人家和官员们才吃得起,白面也是极贵的,阁平常一百担面只需花一千两即可,但这里可是粮食短缺地区,他若买怕是要花近两千两了。嘿嘿,不错,也算是狠狠宰了权为民一笔!上官鸿鹄,靳华和林念三人并行从主帐篷出来,靳华就见林念唇角的笑一直没落下。“怎么样?我刚配合你配合得还不错吧?”
靳华不忘自请邀功道。“嗯,不错,日后再接再厉。”
林念笑着轻拍他的脑袋,那动作像极了主人在夸赞自家狗子。靳华最讨厌别人碰他的头的,可林念除外,见她踮脚费力,他甚至还俯下身配合着她。林念看着难得露出乖巧一面的靳华,扑哧,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样子,还真的好像她的小狗,如果屁股后面再按一个尾巴,那就更像了。林念如此想着,手又变幻了动作,改成轻挠他的下巴。靳华这才惊觉,合着眼前的美人拿他当小狗了。上官鸿鹄看着眼前打情骂俏的俩人,撇了撇嘴,眼神酸不溜地瞥向一边。嘴里还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主帐篷内,二皇子一脸怒容,拾起案桌上盛酒的琉璃盏,打算一饮而尽,仰头却喝了个空。哗擦!他一个甩手,玻璃盏被摔得粉碎。“殿,殿下,下,下官真的没那么多银子去买白面……”哐啷啷!案桌上的东西,被一扫而空。“那就去把你的扳指当掉,把你所有值钱的东西卖了!”
二皇子青筋暴起,一声怒吼。这个权为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林念和风华都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了,若水患之事了了,他们执意要查权为民贪污之事,可就糟了。自从和三皇子争斗以来,二皇子一直在出钱招揽朝中大臣,也暗中培植了不少眼线和暗卫,刚招揽林念时,还能从她那里顺得一些上好的玉器,省些银钱,可没过多久她就以铺子未回归正轨为借口,不再给他提供玉器还有银钱,他只得继续自己掏腰包。如此一朝一夕尚可,但长此以往下来,他手里的闲钱很快就见底了,也因此他惦记上了这次的赈灾款。此次出行,那些赈灾款一大半他都已经收入囊中了,剩下的赈灾款他让权为民吞了一些,好堵住他的嘴。母妃曾教过他,不能小看小人物,不然他就会成为扳倒自己的关键。他让权为民也贪污赃款,便是为了防止他成为那个关键。本来他想着这次南下和往年一样,水患无法治理,等水患过后,为难民们施粥几日,再回宫向父皇请罪。左右水患已连续多年未能解决,父皇也不会因此怪罪于他,他此行只要能安抚难民,便是有功。可偏偏林念提出了一个绝好的法子,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又因为权为民这个蠢货,惹得林念怀疑权为民贪污。他贪污赃款一事,让风华知道倒无妨,可是这个林念,他始终无法完全信任她。她说到底只是他半个谋臣,既为谋臣,那是给他效力的,可不是来知晓他的密辛的!不行,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找个人背锅,让林念就算查,也查不到他。他记得前两年来南方赈灾都是三弟接手的,他肯定也贪污不少,权为民说过,前两年赈灾款都是武雄直接将赈灾款给到他的手的。那这个武雄的屁股上自然也不干净。“你可还记得前两年武雄给你的赈灾款都是多少银子?”
权为民被二皇子突然一问,吓得一个哆嗦,他瞪着狭小的眼睛,张口结舌道:“下,下官,不,不不知。”
二皇子双眸犀利,如刀如剑瞥向他,一看便知前两年的赈灾款,他定也给贪污了。“罢了!你只需记住,这次赈灾款你没贪污,就算有贪污,那也是武雄逼迫你贪污,大头赈灾款则被押送人武城和他父亲武雄联手借机贪了去!”
权为民不傻,听到这便知,这是二皇子殿下要将贪污罪责全部按到武雄身上。他忙拱手应声,“是,下官明,明白!”
赈灾款不与赈灾人员随行,这是兴元国的规矩。赈灾款早在二皇子到时,就已经到了,押送之人武城,在完成押运后未开封,只等见到二皇子移交给他才原路返京。也因此,里面多半是石子之事,武城并不知晓,若栽赃给他,他定也不会知道赈灾款到底在哪个环节出现问题。另一边,林念和靳华、上官鸿鹄来到营外。“他们是京城来的官,肯定有粮食,大家快上啊!”
难民们见营门打开,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大家全都蜂拥而至。“我们要吃饭!”
“快给我们饭吃!”
“为官者怎么能不管我们死活,只自己享乐!”
“就是!我们要抗议!”
“抗议!抗议!”
……男女老少个个拿着破角的碗,高举头顶,齐声呐喊着。好在上官鸿鹄反应迅速,及时命士兵拦住了众多难民,不然林念和靳华非得被他们踏平了。难民们士气高涨,呼喊声震耳欲聋,一副不给出一个说法誓不罢休的样子。林念早就想到出来后是此情景,她双手食指堵着耳朵,左右顾盼。营地门口一旁正好摞着两层装草垛的木箱子,木箱上还放着打更的锣,她大步走去,靳华见之也随之跟去。林念拎起裙摆,靳华伸手搀扶,待她登到高处,他顺手拾起锣和锤子,冲她会意一笑,抬手猛敲起了锣。哐哐哐!锣声尖锐刺耳,惊得正呐喊的难民们急忙捂住耳朵,噤了声。林念纤瘦的身子迎风立于高处,衣袂翩跹,墨色发丝缠绵在她一侧脸颊,勾勒出绝美容颜。可谓风华绝代美人出,世间万物尽失颜。难民们望着那站在高处的美人,等着她开口。林念抬起纤纤玉指,将脸颊处那一缕发丝别于而后,清澈灵动的鹿眸扫视了一圈,朗声道。“我们是代表二皇子殿下前来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清脆如山间泉水流淌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各位放心,我们既已来了,自然是不会再让大家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