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头,朱通在张府成为了座上宾。刚到张府,朱大人便被请去小院中饮酒,穿过层层家丁守卫的院落,便到了一进小院,院中隔出一片空地,两只仙鹤慢步,一只白瓷盆便是他俩的饭盆了,四周种植四株林木府移植而来的仙萝,青翠的嫩叶搭配火红的果实,颇有一片丰收的景象。院子中间两根石柱上站着两个石猴,披枪戴甲,好不神勇,石柱中间开出一条青石小道,一直延伸到厅堂门口,只见此时有人已经在门前恭候。张庆爽头顶翠绿的美玉龙首冠,鬓间两屡青丝自然垂下,身披火红枫叶的白色长袍,内着铭文圆领的青色长袍,腰间黄色织锦腰带,面容和煦,眉间带喜。“朱大人请。”
张庆爽快步迎上,从家丁手中接过朱通,邀请其入内。朱通走在前面,进入房间内,只见此时府中下人正摆上拼盘糕点,林林总总不下十几样,颜色也是五花八门,造型奇特,入口品尝,味道也都极为可口,张庆爽屏退下人,亲自为朱通端上糕点。“我来不是为了吃的,坐下说话。”
朱通简单品尝几样便作罢,拍拍手上的残渣继续说道:“拜托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张庆爽将手上刚端起的盘子放回原处,随后讪讪回道:“张家在军中的关系我知道的不多,我向父亲道明此事,父亲有些不同意。”
朱通面色疑惑,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当儿子的却状若无事,怪哉。张庆爽怕朱通误会,连忙补充道:“并非不愿,实是不敢,顾府主曾派人到家中与父亲和叔叔私下谈了许久,其中威胁意味很重,虽说最后也是许下了重利,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家中怕也是不敢公然与府衙作对的。”
眼见事情受阻,朱通脸色冷下来:“怎么?哪怕有我作保,令尊还是有顾虑?”
张庆爽跪在朱通面前说道:“大人恕罪,家父也是实在考虑到家族的生存,毕竟您事毕返回,哪里还管得了张家的死活。”
张家的担心不无道理,仅凭空口的许诺怎么能让他们搭上全家的性命安心为朱通做事呢,这话着实驳人面子,张庆爽见过朱通杀人,至今历历在目,也是怕他气不过出手,府上可没有能敌得过他的。“起来吧!无妨。”
朱通神情落寞,以为找到了帮手,谁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张庆爽站起身来,歉声道:“虽然家父的关系用不到,但是我从小还是有一些玩伴,也有军中的,倒是也打听了一些消息出来。”
“哦?”
朱通眼神放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张庆爽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怕自己的消息辜负了朱大人的厚望。“也没什么,很多消息军中之人都知道的。”
朱通到域西之后还没时间去接触军中的人,就连那个司马曹祥都出去巡边了,那些军士想必也是被顾侯嘱咐过的,反而在张庆爽这里,现在不失为一个了解府军动向的窗口。“恩你说,很多我不知道呢!”
两年前域西大举招兵,军中前线从后方抽调了不少兵力,起初人们以为是魔族翻过真魔山打来了呢,后来才知道是为血落西迁做准备。“百姓西迁,为何调兵?”
朱通提出疑问道。张庆爽也不知道什么缘故,随口说道:“可能是怕魔族借机捣乱吧!”
西迁阵仗很大,动用了不少蜈牛,四府都有人帮忙,短短一月便将大片土地让了出来,血落人则是都迁到了不到原来三成的土地上,府军紧跟着将腾出来的土地交给丹瓶,举兵清剿魔患,并在血落外围驻兵,一驻便是一年,直到同室操戈。朱通闻言将手中的糕点放下,问道:“血落后来的地域如此狭小?他们怎么会同意?期间剿除魔患,可有战报?府军为什么会与童军兵戎相见?”
张庆爽摇摇头,童军便是血落的军队,由于年纪普遍在二十岁上下,更有甚者十四五岁,所以称作童军,朱通的问题他是一个也没想过。“后来呢。”
张庆爽一问三不知,朱通稍显无奈。那一战之后,府军便进入血落,与童军交手数次,随后便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血落真的无人了,确切的说,无活人了,府军中也有恐慌之意,随后有伤兵不治身死,才传出血落戾气滋生,随后大举撤出,期间曾看到中定府的血甲军深入其中,裹挟流民,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无功而返,然后就是血落戾气日渐浓重,再也没人敢进血落了,一些乱七八遭的传言也甚嚣尘上,其中便有葫芦腰山口的地脉之说。“就没有详细点的消息吗?比如说,府军进入血落之后做什么?”
至于血甲,朱通可以想到,应该是去搜寻魔椟的,但是现在他更想知道金甲做什么。张庆爽苦着脸道:“他们好像对此讳莫如深。”
这些消息对朱通帮助不大,但聊胜于无,朱通向张庆爽表示了感谢,倒让张庆爽局促不安起来,更加殷勤地端起桌子上的点心,盛情邀请客人品尝。“府衙的坏蛋!”
一声娇喝传来,张庆爽手上的点心洒落在地,朱通的动作一顿,正心道这话说谁?那厢间张庆爽已经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捂住了女孩的嘴巴,随后拉着她朝朱通跪下:“大人,庆颐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朱通抬眼看去,正是其初到张府所见的张小姐,只是此时的张小姐已换上了一袭红色的绣边长袖荷叶状长裙,外套一身翠绿的纱裙,肩上一件粉色的亮金荷花边披肩,腰间一根绿色的飘带,头上也挽着圆髻,插着一支宝红色珠钗,另一边一支玉白菜簪子。飘带拖地,被强拉着跪下的张庆颐闷不做声,眼前的人修为高深,师傅在他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自己急匆匆前来,进门便看到哥哥低声下气地为其端着果盘,便脱口而出几个字,哪知自己酿成大祸。“看来张小姐对府衙的成见很深啊。”
朱通彻底没了胃口。眼下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便起身朝门口走去。“大人莫怪,庆颐年纪小不懂事,是我成天在她耳边唠叨,把她带坏了。”
张庆爽汗如雨下,抓着妹妹的手微微发颤。“张小姐性情直爽,我很喜欢,若是府衙的那些坏蛋都能如此,我便可早早回去了。”
朱通感慨道,人已走到门前一脚踏出。张庆爽赶忙跪着回过身来,叫住了朱通:“大人留步!”
“哦?”
朱通转头,疑惑地看向张庆爽。张庆爽正拉扯妹妹的衣服,嘴上连忙说道:“庆颐也在帮我收集消息,她们姐妹之间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朱通好奇这个圈子给出什么消息,便立在原地,听着张庆颐娓娓道来。一年来,域西府军一直在大规模的调动军队,准确的说,是南北府军士兵的对调,此事非同小可,根据往年惯例,驻地之间换将不换兵,即使是士兵退伍升迁绝不涉及底层的大动。“什么时候开始的?”
朱通走回桌案,坐回原位问道。“就是半年前啊,那些去过血落的全部都被调往南光府了。”
张庆颐眨眨眼睛道。朱通用两根手指将一颗杏仁夹起,昂首送入口中,含糊地说道:“他们就不怕魔族趁机反扑,袭扰百姓吗?”
“没有啊,我们家中的作坊都停掉了呢,最近才又开工的,据说亏了不少钱呢。”
家中亏损,张庆颐也是不舍得,嘟着嘴说道。“是啊!大人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张庆爽附和道。“你说还是我说!”
见到哥哥抢话头,张庆颐用手指戳戳张庆爽,张庆爽连忙求饶,想必平时在家中也是经常闹腾。朱通看着兄妹二人斗嘴,心中也是有几分好笑,竟有些羡慕起来。张庆颐获胜,耀武扬威地看了哥哥一眼,调整下跪姿继续说道。“我听母亲说,这次就是上面有人许诺,将会有大战发生,让父亲放下恩怨,今后少不了我们家的生意,至于还说什么母亲也不知道了。”
张庆爽神情有些僵硬,凝重地看着妹妹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张庆颐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了,口中低声道;“就是……就是母亲随口跟我说的,你又不常在母亲身边……”最后像是犯错的孩子,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下头,不敢吱声了。“眼下魔族静默,将来将有大战……”朱通口中喃喃,心中则是怒火滔天,域西府这是在与魔族唱双簧吗?顾侯竟敢勾结魔族,其罪当诛。张庆爽知道妹妹说了不该说的,向朱通磕头道;“大人,这事可跟张家没关系啊。”
“好了,我知道,你们张家还没这个本事,我说过会保你们无虞,自会做到,你们也是受害者,顾侯伏诛你们便是最大的功臣。”
朱通声音温和,给张庆爽吃下定心丸,转而继续说道:“最好能找到证据,那顾侯便是百口莫辩了。”
“证据?这怎么找?空口白牙的……”张庆爽感觉无从下手。朱通深吸一口气,两步走到两人面前说道:“不急,容我慢慢想想,有些事你们不便做,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罢便将二位从地上扶起,张庆爽扶着朱通半天才爬起来,张庆颐则是直接坐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朱通,又低下头去。张庆爽将妹妹搀扶起来,将她放到椅子上,张庆颐这才神情舒缓下来。朱通拱手道:“多谢二位。”
张庆爽赶忙回礼,腰一弯到底,久跪的膝盖处顿时一阵酸爽,张庆颐也要挣扎起身,被朱通伸手制止。这时却听张庆颐小声嘀咕道;“谢我们还不让我们早点起来……”声音虽小,但是朱通灵慧非常,却已将其所言收入耳中,哈哈一笑:“我可从来没让你们跪!”
感觉被戏耍一般,张庆颐刚要反驳,哪里还有朱大人的影子,已经离去,遂将怒火发泄到张庆爽身上。“你就不知道起来吗?在那傻跪着!”
“我不敢啊,我可是见过他杀人的。”
“还说府衙的不是坏蛋!”
张庆爽嘘地一声,急忙上去捂上她的嘴,生怕被朱通听到。